尽管金殿唱名还没有开始,但本科的前十名已经大白天下,而且据小道消息,福建举子章衡,很可能就是今科龙虎榜的状元!
谁都知道,前十名的前景远胜于后面的同年,尤其是三鼎甲,若无意外,短短十余年,便可宣麻拜相,成为官场的顶级存在。因此新科的进士们,此时都围着他们谈笑,尤其是章衡身边,更是被围成了铜墙铁壁,旁人都挤不进去。
章衡三十岁,沉着谦虚,苏轼等几个年轻人,却俨有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架势,当然不免被各种羡慕嫉妒恨……
人群的中央。却没有陈恪的身影。他也来了。却远远站在角落处,昨天官家一顿又打又亲的编排,让他实在吃不准,自己到底是留在前十名呢?还是被发落到后面去了?哪种可能都有。
所以他不往前凑,万一要是落出十名,那些赞美的话,可就成了天大的讽刺,实在太丢人了。
他这人就这样,表面上满不在乎,实际上也要强的很。此刻难免患得患失。难以洒脱。
目光在躁动的同年中扫过,陈恪突然发现,竟然还有人和他一样冷眼旁观,而且还是熟人——本科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章。章正好也看见他。陈恪便招了招手。
犹豫一下,章走了过来,那张英气勃勃的脸略显憔悴,眼圈乌黑,显然没睡好。
“老侄子中状元,你激动个啥?”陈恪笑道。
章嘴角抽动一下,没有答话。
陈恪知道他必有隐情,便换个话题道:“知道哪个是程大教主么?”
“什么教主?”章先是一愣,然后道:“你说程大?”
“嗯。”陈恪点点头道:“听闻他今次也中了,程二却落了榜。几次去听他们讲道学。但离他太远,竟记不得长什么样。”
“喏,就是那个。”章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迅速一圈,指着一个被一群人围在中央,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道:“我曾在街上碰见过他们兄弟。”
“我想他现在,肯定很痛苦。”陈恪笑道。
“从何而知?”
“我听他在相国寺讲过,自从当了周敦颐先生的弟子,每日钻研大道,科场名利之心再也没有了。”陈恪笑道:“不过他说科场还是要下的。不然怎样去教化大臣和皇帝呢?每个人都有当圣人的权力,我要帮助他们!”
“怎么有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感觉?”章的性格有些极端,或者说是纯粹,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
“说对了。”陈恪笑道:“人家建立的学说。就是专门教导人当圣人的。”
“哪有什么圣人,圣人都是伪君子。”章压低声音。不屑道:“将来若有机会,定要羞辱他一番。”
“嗯,到时候叫上我。”陈恪开心的笑道:“咱们这一科,可真是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将来肯定热闹。”
“……”章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是你们这一科,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陈恪奇怪道:“殿试不黜落啊老兄。”
“但我可以自己黜落自己。”章面无表情道:“待会儿东华门开,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陈恪不解道:“那你来考什么进士?”
“你不明白的。”章望望越来越亮的天空,幽幽一叹道:“不明白的。”
“咱们兄弟,有什么不好说。”嘉佑学社一干友人中,陈恪顶喜欢这个章子厚,拍拍他的背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不过你要是想倾诉,我可以请你喝酒。”
“哈哈哈……”章放声笑起来道:“大丈夫作甚儿女态!”说话间,东华门缓缓开了,新科进士们赶紧列班,他拍拍陈恪道:“去吧,我一时还不走,总要祝贺你们一番。”
“你真不去?”陈恪知道他是心如铁石之人,一旦下了决定,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不去。”章一脸淡然道。
“太可惜了。”
“横竖只有两年,我下一科来再考,定也考个甲科出来。磨刀不误砍柴工,肯定比现在不上不下要强。”章笑道:“休要婆婆妈妈,令人不快!”所谓‘甲科进士’,是个约定俗成的说法,便是指殿试前十名。
“也是。”陈恪被他激起豪情道:“好容易世上走一遭,当然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劝你了。”说着抱拳道:“我先走一步。”
“嗯,回头见。”章负手笑笑,望着陈恪和嘉佑学社一帮好友,在东华门前列班,参加他们一生中最盛大最荣耀的仪式……
陈恪在队伍里站好后,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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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传胪是国朝盛典,自然在天子正衙的大庆殿举行。
未时刚到,天色微明,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已经陆续到达,在待漏院中待命。
此时从金殿上一直到东华门,已陈设了全副卤簿仪仗和彩亭、乐队,殿内东面设一张黄案,礼部官员细心检点妥当,通知鸿胪寺的官员,可以排班就位了。
于是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首相富弼立于殿外东檐,礼部尚书立于他旁边,宣制官二人站在殿檐下的乐器之南,都面向西。
二百多名传胪官站在对面的丹陛西阶上,每一段石阶站立一位,一直排到东华门外。诸位殿试考官和执事官,则站在东侧的丹墀上。
其余百官则按照大朝时的规制,在大庆殿外列班,但殿前平台是空着的……这里,原本是升朝官们列班的地方,但今天,一切荣耀属于新科进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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