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的欢天喜地,没考上的或者等来日招覆再考,或者用功读书以待来年。
有落榜的书生,身上有几个余钱的,并不急着回乡,趁着入夜前找个酒肆,买上两壶酒图个宿醉,尤其是那些过了三十岁的考生,这种落寞孤寂的心情尤为突出。
以前沈溪总觉得范进中举中所提的事太过极端,中了举就能把人逼疯有些匪夷所思。但当他真正身处这个只有科举才能改变社会地位的时代,见识到读书人一辈子辛苦只为能科场题名,那种一生为功名所累的感触很深。
“不好了,有人投河了,快去看看……”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突然间西溪河边那边热闹起来。
沈溪心想考不上童生又不是天塌了,真要这么极端不成?等沈溪和沈明钧匆忙来到河边,才知道投河的不是考生,或者说,连个男人都不是,而是个女人。
“……妻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为夫今年考不上,可以等来年啊。”
原来不是落第书生自己投河,而是他的妻子悲愤之下感到前途无望是以投河。
人已经在水里了,这书生只是在河边一个劲儿地哭诉……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妻子跳了河,连个竹竿都不找,就知道在那里絮絮叨叨,听着就让人心烦。
“快快,谁赶紧下河去捞人?这水有几人深,若是再不想办法,人就救不上来了……”
二月天,冰雪消融,水温很低,谁敢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跳到河里去救人?沈溪虽然前世会游泳,但这辈子因为小时候调皮捣蛋摔死过一次,就没学游泳的机会,而且他才是个孩子,就算会游泳,下水救人也不是很明智。
好在这时候,河面上过来一条船,在渔夫的帮忙下,终于把那跳河的女人从河里捞了上来。
要说那女人也有几分姿色,只是身上的衣服极为破旧,许多地方打着花花绿绿的补丁,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一个挺娴静的妇人。
上了岸边,一堆人围着,却没人敢上去搭把手。
这年头男女大防,妇人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街上本来没几个女人,河边看热闹的清一色都是大老爷们儿,女人躺在河边乱石嶙峋的土坡上,嘴唇惨白,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她男人是个读书人,根本不知如何施救,就在那里一个劲儿瞎嚷嚷,好像光靠说话就能把人救醒过来。
“喂,赶紧按按你婆姨的身子,看看还有气没?”有人提醒道。
那书生这才恍然,伸手探了探妇人的鼻息,哭喊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吾妻,你去之后,我与小女如何过活啊。”
沈溪心说难怪,嫁了读书人的丈夫,等于是半辈子吃苦,加之没生个儿子,将来连盼头都没有,所以才会想到轻生吧!
沈溪在旁边看了干着急,跳河的人,刚救上来没气是很正常的,肺部进了水,气管被水给堵住,能喘上气就怪了。从女子落水,到如今救上来,前后时间并不长,就算因为缺氧晕死过去,也是可以救回来的,但最重要的是时间,时间一长,晕死就变成真死了。
沈溪不管别的,直接走过去,拿起那妇人的手腕,脉搏微弱近乎于无。
那书生喝道:“你个小娃,作何?”
“起来!”
沈溪不跟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废话,要是坐视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他还真有种负罪感,但以他男子的身份,给一个妇人做心口按压终究不妥。
“你!按着你妻子的心口,连续按压,快点儿!”沈溪近乎是对那读书人吼着说道。
“君子之德……”
那书生正要废话一通,沈溪怒道:“再君子,你夫人就没命了?君子之德重要,还是你妻子的命重要?”
读书人稍微一愣,便依言过来,沈溪双手压着地面,作出模样给那穷书生看。
穷书生试着按了几下,妇人口中有水流出,但因缺氧时间太长,暂时没有醒过来。
“往你夫人口中吹气!”
“你说什么?”
这次那读书人有些愤怒,想要跳起来跟沈溪拼命,但他刚才蹲在岸边喊了半晌,腿早已麻木不堪,人刚站起身子就倒了下去。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姑娘跟着娘亲到河边来洗衣服,沈溪上去一把将小姑娘拉过来,仔细教了一番,那小姑娘把嘴凑上去,开始在女子嘴里吹气,但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有那力气能把气吹到妇人的肺里去?
沈溪恨不能亲自动嘴,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年头女子的贞节可比性命更重要,要他真作出什么无礼之事,别说是女子的家人了,连街坊百姓都不会饶他。
忙活了半晌,那妇人终于一声咳嗽,人活了过来,脸上多了一抹晕红。
那穷书生大喜过望,赶紧过去扶起妻子,半晌之后,夫妻二人相拥而泣,看得旁边的围观百姓直摇头叹息。
就算是沈溪想出的办法把女人救了回来,但那穷书生连声谢都没有,在他眼里,妻子能活过来应该是“上天怜见”,跟沈溪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沈永卓催着沈溪回家,沈溪回到河岸上,正巧见到一身便装的叶县令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沈溪和沈永卓都认得叶名溯,正要行礼,叶名溯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多礼,冲着沈溪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往衙门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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