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嫂子,这就是你的宝座."
"小契,"大伯瞅着那辆破车不放心地说."到底行不行呵?"
"没问题!"小契把头一扬.
"我这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哩!"大妈笑了笑,倒着身子,坐在车座后面,一只手还提着盛干粮的手巾包儿.
小契等大妈坐好,紧推几步,就飞身上车.刚上去,那车就吱吱哑哑地响起来.没有走出多远,遇到一个水垄沟,由于没有前后闸,小契一时来不及,就把大妈翻到水垄沟里去了.
大伯急忙跑过去,大妈已经站起来,幸好垄沟里没水,大妈拍了拍土.
"小契呀,你,你……"大伯结结巴巴地,"我说你骑慢一点!你嫂子这身子骨可不算强!"
"快回去吧!"大妈斥打着大伯,笑了一笑,又上了车,"这么大年纪了,说这话叫人听着多寒碜哪!"
"到底是老夫老妻哟!"
小契也笑了一笑.这次他手握双把,聚精会神地蹬起来.这一对亲密的战友,这一对贫农出身的共产党员,在晨风里踏上了正南的土路.破车吱吱哑哑地响着,在早晨布满白霜的大野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从风凰堡到徐水的姚家庄有一百七八十里,小契鼓着劲想一天赶到.开头也还算顺利.谁知五六十里以后,由于齿轮过于老旧,链子就不断脱落.三里一停,五里一站,还不到一百里路,天就黑了.只好在一个村庄里借宿.为了省钱,两个人没进饭铺,吃了点携带的干粮,喝了点凉水.小契又连夜修车,很晚才安歇.不料第二天车子的里带又出了毛病,漏了气,只好步行,天黑也没有赶到.第三天早晨,将车子推到一个镇店地方,把带补好,这才在上午十时左右赶到了姚家庄;不巧长腿姚刚刚出门,到十五里以外赶集去了.
大妈一向性急,自然不愿久等,两个人又赶到集上来找老姚.幸而集不大,只转了半趟街,大妈就停住脚步,往前一指,说:"你看,那不是老姚是谁?"小契一看,路旁人丛里有一个出奇的高个子,30多岁年纪,小头,长腿,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日本人的破军大衣,只搭到膝盖那里.他正同人高谈阔论,不时地嘎嘎笑着.集上人多声杂,大妈连着喊了好几声,长腿姚才转过脸来,惊讶地说:
"是你呀.杨大妈!"
说着分开众人,迈开大长腿,三脚两步就赶了过来,双手捧住大妈的手摇晃着说:
"大妈,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我是叫人家背了来的!"大妈指指小契的破车子,微微一笑.接着给他们两个作了介绍.
"大妈,"长腿姚满脸是笑地说,"自从那年咱们到边区开会,眨眼好几年了,老想上看你,总也不得空."
"别说漂亮话了!"大妈说, "你大妈要不来,谁也不去看我."
"哈哈,大妈还是这个脾气."长腿姚嘎嘎笑了一阵,"这回来,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吧?"
"就是找你!"大妈用指头点着他说.
"走,到我家去!"
长腿姚拉着大妈.大妈告诉他已经去过了,要找个清静地方谈谈.长腿姚拗不过,只好跟大妈来到村外,小契推着破车子跟在后面,三个人避开人多的地方,在一个打麦场里靠着麦秸垛坐下来.
老姚掏出半盒纸烟,大家抽着.大妈开门见山地说:
"老姚,听说你这个大长腿到耿长锁那儿去过?"
老姚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成立合作社呀?"
"咳,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办合作社?"大妈笑了一笑,"是别人托我问的.我问你,你到他那儿去过吗?"
"去是没有去过,他的事儿我还是听到不少."老姚说,"我老想见见他,跟他谈谈,可总是没有机会.前两个月,我从北京开战斗英雄大会回来,路过保定,住在招待所里,碰到一个庄稼老头儿,穿个小白粗布褂儿,蒙着块白手巾,留着稀零零两撇小胡子,非常和善,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说实话,我当时没有怎么注意他,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咱冀中鼎鼎大名的耿长锁!真是把人后悔死了!"
"我问你,他那社办得怎么样?"
"听说,气派大极了!"老姚兴奋地说,"过去咱们这里的财主,一说家里拴几套马车,轿车,槽上有十几匹大牲口,就算了不起了;可耿长锁那社,早晨钟一响,人欢马叫,花轱辘大马车能摆出大半道街,干起活来,你说是小伙老头儿,你说是闺女媳妇,都是唱着歌往前冲."
大妈笑了,眼睛瞅着老姚,笑得动人极啦.
"小说别人,我就纳闷儿,"太妈说,"这一家一户还吵包子闹分家哩,这么多户合到一块儿能行么?"
"分的粮食多呀!"老姚说,"他们每户比起单干那阵儿能多分好几百斤,他怎么不干?真是拆都拆不开.听说,他村里有一个富裕中农,是个种地把式,又是个土圣人,一直不服气,跟他们竞赛了好几年,看准的产量高,到底还是输了!再说,再说……"长腿姚又点起一支烟.带着无限敬佩的神情说道,"人家耿长锁那真可以说是大公无私,公家的便宜硬是一丝不沾,这就把大家团结住了.他在村里还当着支部书记,土改时候分房子,他自己不分,让贫雇农多分:临到扩兵,先把自己的小子送出去;社里要盖油房,没有砖瓦木料,就把自己准备的砖瓦木料惜出术.这耿长锁年纪也不小了,身予骨不算强,常到这里那里开会,又不会骑车子,社里人怜惜他,说给咱们长锁买个小毛驴吧,让他骑着也省点劲.可是耿长锁笑着说:'这可使不得!你们想想,过去地主催租子,就是骑着个小毛驴儿,背着个算盘,这儿串串,那儿串串,我也骑上这个,成了什么啦?'所以这会儿,他不管到哪儿开会,还是蔫不唧地在地下走.开完会回来,哪怕还有一个钟头,也得到地里上,跟大伙一块劳动.夏天耪地,又热又累,到地头上谁也不愿动了,这时候,他总是蔫不唧地提起水罐子,到井台上拔了水来,说: '同志们,喝水!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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