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祥他们嘿嘿地笑着.徐芳又讲下去:
"可是叫我给伤员们去接大小便的时候,唉呀,我觉着真个要臊死人了.小杨就对我说:'勇敢一点儿!小徐,勇敢一点儿!这都是咱们的阶级弟兄!这都是咱们的亲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害臊呢!'她这话果然很灵,我也就不那么害臊了.可是我去接大小便,不是使劲捏着鼻子,就是戴个大口罩.端着大小便往外走,把胳膊伸得直直地,远远地,看也不看就倒出去了.这是为什么?这还不是嫌臭嫌脏吗?人家小杨,就一点儿也不嫌脏,一切干得挺自然.她对我说:'小徐,你慢慢就习惯了.世界上只有脏的思想,没有脏的工作.我们小时候,妈妈给我们擦屎刮尿,没有人说妈妈的工作是下贱的,妈妈也并不嫌我们脏呀!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从心里爱我们.只要我们从心眼里热爱我们的阶级弟兄,也就不嫌脏了.'听小杨一说,哎呀,我觉着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我的思想实在太差劲了.想起这,我真惭愧死啦!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她一样?"
"这得慢慢来呀!"郭祥笑着说.
"我知道,你这是安慰我呢!"她翻了郭祥一眼."我去年16今年17,比刘胡兰牺牲的时候还大两岁呢."
"你 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是问我的家庭成分吧?"她机灵地一笑,"小资产阶级呗!干我们这行的,你不用问,十个有八个是小资产阶级.我爸爸当了一辈子中学教员.已经死了,像我这成分还要算好的哪!"
他们正在热烈地谈着,只听厨房间里扑通一声,把人们吓了一跳.一看,原来小刘坐在小凳子上打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去了.人们不由得笑起来.徐芳急忙要去扶她,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说:
"真把人困死了.将来胜利回国,我非睡它个八天八夜不行!"
"我今天替你值夜班吧."徐芳说.
"你呀!你睡得像个死猪,把你卖了还不知道谁卖的呢!……你在这里净穷扯些什么呀?干吗不把你的宝贝提琴拉一拉呢?"
她的建议立刻得到热烈的响应.
"好好,小徐拉一个吧!"大伙纷纷说.
"拉个什么曲儿好呢?"她歪着头儿.
"来个《雪花满天飘》吧!"郭祥兴高采烈地说,"我最喜欢这个歌儿了."
"我也喜欢这个曲子."徐芳说,"我一拉起这个曲子,我自己就好像看见满天飘着雪花,刘胡兰提着一个竹篮,带着笑,正在那山野路上走呢!"
徐芳说着,把她那不长不短的乌黑的发辫扔到后而,打开黑皮琴套,取出一把擦拭得十分光洁的提琴.她调了调音,就把那红润的脸儿微微一偏,轻轻地贴在提琴上演奏起来.
这是多么优美的悦耳的声音哪!郭祥、小刘和那几个伤员的脸上,都不自觉地出现了微微的笑容.开始郭祥还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来呢,究竟是那几根丝弦的奥妙或者是她那奇异的手指呢?接着他就忘了这个念头,随着那乐曲的抑扬.郭祥的面前好像飘起了漫天的雪花,一个英勇果敢的姑娘,正面含笑容,提着竹篮儿行走在那山野路上,她的身上也像披着一层美丽的雪花似的.……
徐芳演奏的第一段,只是乐曲,演奏第二段的时候,就随着乐曲轻声唱了起来.她的音色,真是奇妙无比,也许因为年龄的缘故,略显尖嫩一点儿.大家正沉浸在美的享受中,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声音叫:
"徐芳!徐芳!"
叫喊的人,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的意味.
"徐芳!你出来一下!'外面又喊.
"你们文工团的谢同志叫你呢!''小刘说.
"讨厌!"徐芳只好停下来,带着愠怒,蹬上鞋子,走出去了.
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青年.他穿着军衣,围着花围脖儿,白暂的脸孔上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徐芳走到他面前说:
"谢福畴!你叫我下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他笑着说.
"你没听见我正给伤员演奏么?"
"没有听见哪."他扬扬眉毛,"要是听见,我怎么能打断你哪!"
"你有话快说."
"咱们到那边谈好不好?别吵了人家伤员."
徐芳跟在谢福畴后面,来到离病房稍远的地方.
"你快说吧!"徐芳说.
"小徐!"谢福畴亲切地说,"你看,咱们来到这儿执行任务,时间不短了,也许快回去了.团里规定,叫咱们创作个小歌剧,现在还没有影儿.每天不是上山砍柴.就是端大小便,回去可怎么交账呀?"
"依你说,这大小便就不要端了?"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谢福畴分辩说,"这里都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能够为他们服务,这是求之不得的,是我们一生莫大的荣幸.你最初还有点儿嫌脏,我连眉头都不皱,这你是知道的.问题是这两项任务都要完成.如果光是照顾伤员,我们文艺工作者同一般的护士还有什么区别呢?现在虽然艰苦,睡眠严重不足,还是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挤出一部分时问来搞创作.而且我们搞出的东西,艺术性还不能太低.你觉得怎么样?"
徐芳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芳,"谢福畴轻声地唤了一声,走近她,"我觉得,最近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儿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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