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挂上了耳机.
周仆原来的构思被打断了.他的心飞到了几十里外白茫茫的临津江畔.现在离新的战役发起只有两天时间,而这条江水还没有完全封冻.据昨晚报告,靠近江的两岸倒是结冰了,但江心的激流,却翻滚着黑魃魃的波浪.这正是全军上下所一致关心焦虑的问题.
周仆在屋子里呆不住,披上他那件半旧的羊皮大衣正想到外面看看,只听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是陆希荣的声音.
"政委在么?"他在门外低声地说,带着可怜的音调.
"你进来吧."周仆说.
他在门外扑打了雪花,脱去靴子,弓着腰走了进来,带着从来少有的恭谨打了一个敬礼.
"政委,我想找您谈一件事."他脸色忧戚地说.
"坐下谈吧."周仆说.
他拘拘束束地坐在周仆的对面.
"政委,我想向您声明,我对您并没有意见."他望着周仆,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过去,我总认为您打击我,现在我从内心里觉得我的认识错了.您不但不是打击我,而且是真正的关心我,爱护我.通过这次教育,使我认识到您那坚强的党性.我参军这么多年了,经历过的政委,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不是故意当面奉承您.像您那高度的原则性和爱护干部的精神,的确是很少见的. "
"你究竟要谈什么事呀?"周仆皱皱眉,平静地间.
"我的错误的确是极端严重的."他停了停,显出十分痛心的样子,"其实我的毛病,政委您早给我敲过警钟了,可是我不自觉,一直沿着错误的道路走.我要早听了政委您的话,也不至于发展得这样严重,现在回想起来,真叫人痛心!"他低下头去,掏出手绢拭了拭眼睛,"就是在这次犯错误以后,您还万分诚恳地耐心地来教育我,挽救我.政委这样对我,真使我说不出来的感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政委……"
他说着说着,哭出声音来了.
"快不要这样."周仆说,"问题不在于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对错误的态度.节命的道路还长得很,只要真心改正,还是来得及的."
"政委,你不要误会呀,政委,我这可是真心改正呵!"他抬起头望望周仆,敏感地分辩着.
"是真心就好."周仆点了点头,"你找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有件事 我想请政委帮助."他吞吞吐吐地说.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揉皱了的信,交给周仆.
周仆展开信,就着马灯来看.
"你仔细地看看吧,政委,"他忧伤而又气愤地说,"我真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处境最困难的时期,接到小杨这样的来信!你瞧瞧,她把侮辱的字眼,什么'怕死鬼',什么'个人主义',什么'罪恶',都加在我的头上!她说她把我看错了;依我看,我是把她看错了!就是普通的同志关系,应该在这样的时候,来增加我的痛苦么?依我看,她同我脱离关系,原因并不在这里,这不过是一种借口!"
周仆把信交还给他,神情严肃地问:
"那末,依你看,原因在哪里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她是听说我降职了,如果我还是营长,她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当然,也还有另外的原因……"
"什么原因?"周仆凝视着他.
"这不必再说了,我过去向首长反映过这个问题."
"你说的是她同郭样……"
"就是这么回事."他气愤地说,"我接到这信,已经三天二夜没合眼了,我翻来覆去地分析这个问题.我敢肯定出不了这两个原因."
周仆半晌没有说话,抑制住愠怒,冷冷地说:
"那么,你要求我帮助什么呢?"
"她脱离,我不脱离!"
"你对她印象这样坏,为什么要同她保持关系呢?这是什么问题?"
陆希荣没有即刻作出回答.
"你可说呀!"
"我……_我……"他嗫嚅了半天,仍然没有能够讲出来.
周仆瞪了他一眼,问道:
"那么,你要我作些什么事呢?"
"我要求政委:以党委的名义给她去一封信,指出她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周仆已经按撩不住了,但仍极力用平静的语调说:
"不行!"他把手一挥,"这是个人问题,你不要想利用组织来达到你的目的."
"组织也应当关怀个人哪,政委!"
"组织应当关怀个人,但是个人任何时候也没有权力把组织当作利用的工具!"周仆望着他说,"陆希荣同志,你参加了这么些年的革命,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党员,但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组织.你把一切关系都看成是个人的利害关系,组织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供利用的工具!我对你说,你们的关系能否维持,个人可以商量,组织也可以帮助调解,但是想利用组织这是办不到的!"
周仆显然有些激动,又继续说道:
"同时,我还要奉劝你,在党内生活中,还是要老实一些,不要从个人利害出发,在背后随意地诬蔑一个同志.你刚才谈到,你对小杨的印象那样坏,可为什么又抓住她不放呢?问你,你没有回答.你是不是以为她给你增加了痛苦,你也拖住她,来给她增加痈苦你才愉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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