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牵着他手,让他慢慢体味她的身体,他体味不出来这身体与别的妃嫔有什么不同,感受麻木了,但手在那里体会到恭妃的颤抖,她是真切地抖着,胸膛与心一起咚咚跳动,她牵着万历的手说,皇上愿意幸我吗?要不愿意,就不做,我也知道你累,那些大臣说你……
恭妃不该提起大臣,大臣是万历心头的病,一提起大臣,便惹起他的不快。万历忽地想下来,他再也没了男人的雄壮。恭妃哭了,她委屈地嘤嘤泣泣地哭,一时哭泣,激发了他的怒火:你哭什么?你儿子活着,你又没死?你的儿子活得好好的,不像我的女儿……
恭妃哭得很悲伤,努力忍住不哭,这才知道不哭比哭更难,她轻声说,我不哭,我不哭。
她竭力唤醒万历的欲望雄风,但男人的欲望雄风不再,便有些尴尬。他不怪恭妃,她是宽容的,知道心疼他,比起那些仇视他一味地给他出难题的人,她不坏。
记着二子邠王常溆死时,他去看过,那一具小小的尸体放在一具小巧的木棺里,看着那小巧的身子,他竟忘了悲痛,像不是他自己的痛苦一样,很旁观地看着。
恭妃唤起了他的同情与怜悯,只要女人想唤起他的情意与爱心,总是有效的。他不会没有体会,他的心是敏感的,他能体味到恭妃的迎合与努力,他慢慢地应和着,二人渐渐在一片哀凄的和气中探索着,这使得那种动物的本能充满了悲伤感。
恭妃在体味着,她没说她再要一个孩子,但他能感到她正在尽心尽力地迎合他。那迎合有些巴望,巴望着再要一个孩子,她渴望那个孩子蹒跚而来,入她心扉,入她胸怀,她将用母性的疼爱来温暖他或是她,决不任何一支箭矢伤害他们。她宁愿让所有的箭矢都射在她瘦削的脊背上,只为掩着护着她的孩子。
言官聚议,要议一下是不是再上疏谈立太子事。陈三谟说,算了吧,皇上不愿立太子,要对付下去,我们有什么法子?别再惹他愤怒了,我们慢慢等着吧。
邹元标说,我听说了,皇上对申大人说,若明年再无人说此事,他就可立太子,这也是一说,我们就等明年吧。
陈三谟冷笑,你信吗?明年皇上就会立太子吗?你看着,决不会。
众言官看他,等他说话。
陈三谟说,这件事皇上得到了申时行的支持,你们谁也反对不成,申时行阿谀奉承,就是一个奸雄!
邹元标问,我们要不要对申时行说?
陈三谟问,说什么?你要他支持你劝皇上立太子?他不会做的,他故意在雨中站立,立在皇宫前,上过疏,也就算是尽了力了。你再问他,准会有一大堆话对你说,不信你去问他?
邹元标果真去申时行府中拜访,他径直走至堂前,拜揖后问申时行:申大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认为皇上明年会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吗?
申时行轻声说:会吧?我不知道,我们是臣子,只能尽心了。
邹元标大声说:陈大人说,你是敷衍,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你是主张听皇上的,要废长立幼是不是?
申时行说:我没那么说。
邹元标说:可你那么做了,你是一个软弱的人,就是皇上要你归隐,能怎么样?至多也就像是张四维,死在家里,有什么了不起?你一心奉迎皇上,还算是什么首辅?
申时行长吁一口气,看定邹元标:你认为首辅是什么样子的?应该跟你们一起吵嚷,跟你们一起上疏,跟你们一起逼迫皇上吗?
邹元标一叹,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邹元标起身就走。
申时行大声说,我告诉你,邹大人,我是想着,皇上要是一心立三皇子常洵为太子,你也赞成他吧?这件事毕竟不是大事。
邹元标大声喝斥他:申大人,你是首辅,你说这件事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皇上立太子,废长立幼,没有了规矩,这不是大事吗?大明朝会乱的,你说的大事是什么?
申时行说,天下兵乱要剿,天下灾难要赈,河水要治,堤防要补!潘季驯病倒了,还在堤上躺着,没有人可替。你要是能学学潘大人就好了,这样,你就可替代潘季驯。徐贞明死了,你知道他死了,我怎么想吗?我想着朝廷再也没有人能理财治农了。他一死,城郊农夫给他送葬,一路洒米,送他去坟地安葬的人成千上万!你我要是死了,有那么人想着你吗?死了好,死了好,他们活着,除了你整我,我整你,还做了什么?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天天缠在谁当太子的事儿上,而那个还没有立上太子的人,他不是还有许多年才能做皇上吗?说不定他一辈子也做不了皇上,还是皇长子常洛做皇上呢。那我们吵啊,闹啊,有什么用?
邹元标坚定地说: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奸雄,比张居正更坏。张居正坏,是直接说直接做,你坏,还总是要找出一个道理来,你比他更坏。
万历下谕旨,免升授官面谢。阁臣上疏,请求皇上还是与升官朝臣见面,翰林升官,愿一睹天颜,且可得皇上勉励,直谕嘉奖,使得官员有清良方正之心。万历说,我不能再天天站在朝堂上了,脚疼啊。申时行与阁臣一起上疏,谏求皇上与朝臣理事,方能使国家昌盛。万历不听,决定不再出来,只待在后宫。宫中的女人比外面的人更愿意听他的,莺莺燕燕,婉声软语,温玉生香,令他十分快乐。女人的温柔在于善解人意,她们不会对万历说朝事,不说战争。有人告诉万历,努尔哈赤征服建州五部,拿下苏克素护河、哲陈、浑河、栋鄂、完颜,再征完颜部兆佳城,已成为建州唯一的大部落。兵部上疏,谈到要抑制努尔哈赤,不然他会坐大,成为尾大不掉之势。万历不予理睬。在他看来,努尔哈赤再大,那也不过是建州的一个酋长而已,何况他还派人来朝,送上了贡礼,封他做一个都督佥事,就是皆大欢喜了。当年与俺答的互市给了万历一个先例,只要有边事争端,便要互为贸易,不惹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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