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次出征之前都要说,我带着多少人出去就希望带着多少人回来,可我知道我是个骗子,我做不到……可兄弟们还是信我,兄弟们越是信我,我越难受。”
他抬起手拍了拍胸膛。
“这里疼。”
陈冉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杜威名的样子,也会出现李土命的样子。
“冷子。”
“嗯?”
“做老母鸡累不累?”
“累。”
“还想做吗?”
“想。”
“既然累为什么还想?”
“也许……天生的吧。”
陈冉睁开眼:“我也想……老杜走了,可是现在外面还有二十几万大军等着你,他们都在等着你这个大将军来下令,老杜的仇还没有报完,四千多战兵兄弟的仇也没有报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没什么,没人说大男人不能哭,哭过了,站起来,你得挺直脊梁,因为你的脊梁不是你一个人的脊梁,是数十万兄弟们的脊梁,你挺直了,大家都挺直了。”
他看向沈冷:“为什么大家明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做到带多少人出征带多少人回来却还那么信任你吗?没别的,只因为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人生啊,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做兄弟,不外四个字……将心比心。”
他扶着假山站起来,朝着沈冷伸手:“等这次打完后回去,顺路看看老杜的爹娘,接到长安吧,上次一直都在说想把两位老人家接过去,可是忙起来总是顾及不周。”
沈冷伸手,陈冉发力把他拉起来。
“你继续做你的大将军,做数十万小鸡仔的老母鸡,我没你那么累,我只把你看成小鸡仔,鸡仔,来,给为娘乐一个?”
沈冷笑着瞪了他一眼。
陈冉笑了笑:“兄弟们亦然,你应该明白,当你想要保护的人越来越多,想要保护你的人也越来越多,兄弟们还都在外边等着你呢。”
沈冷嗯了一声,重重的呼吸。
两个人出了皇宫,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躺在一边树荫下的石破当,裤子被剪开了,一名医官正在为他清创,箭头还在肉里卡着,石破当枕着自己的双臂看着树上像是在发呆,似乎完全都不在乎那腿上必能钻心一般的伤疼。
沈冷让人找来两壶酒,拎着酒走到石破当身边坐下来,石破当连忙起身:“大将军……”
沈冷把酒壶递给他:“少扯淡。”
石破当嘿嘿笑了笑,接过酒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呻吟一声。
医官已经把箭头剜出来,石破当微微皱眉,看了医官一眼:“怎么这么慢的,我不吭声你就因为我不知道疼?信不信我现在把箭簇塞你屁眼里再剜出来,你试试疼不疼?”
沈冷对医官笑了笑:“别理他。”
医官笑着摇头:“将军腿如果没事,塞就塞。”
石破当吊儿郎当的样子,瞪了医官一眼:“嫌不嫌弃我脏?”
医官一怔:“啊?”
石破当把自己的酒壶递给医官:“敬你。”
医官被这突然而来的敬意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把酒壶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没喝,石破当哼了一声:“果然嫌弃我嘴巴臭?”
医官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然后把酒壶口塞进嘴里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口,嗝的一声喷出来些酒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嫌弃将军,是因为我还要去救人,喝了酒,我怕出错。”
石破当一把将酒壶抢回来,自己又喝了一口后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敬你吗?不是因为你给老子治了伤,而是因为你给太多人治了伤,战场上刀剑无眼牛头马面遍地跑,一个一个的把人带回阴曹地府,你特娘的就是跟牛头马面面抢人命的那个,你记得自己救了多少条人命吗?”
医官摇头:“不记得。”
石破当道:“你不记得,老子当然也不知道,这边的人都信禅宗说菩萨是救人的,世上没有菩萨,如果有,你就是。”
医官眼睛微红,站起来,肃然行礼。
石破当道:“快去救人吧,等回军的时候记得找老子来讨酒喝,你自己不来,若是老子想起来你没来,老子就真的把箭头塞你屁眼里。”
沈冷看着石破当,笑着摇头:“粗鲁。”
石破当:“我粗鲁?我粗鲁……怪我吗?那特娘的得怪我老子,我从小他就是这么教的,关键是我老子还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书香门第出身……”
沈冷伸手把地上带血的箭头捡起来,擦了擦:“我带回长安。”
石破当有些不好意思:“是要给我表功吗?”
沈冷:“不是,给你爹,让他把这个塞你屁眼里。”
石破当:“……”
沈冷喝了口酒:“灭日郎不难,统治日郎也不难,接下来怎么打?”
石破当:“当然是一口气干到安息去。”
“安息其实并不是紧挨着日郎国。”
沈冷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详细打探消息,日郎国的西边是耶国,大概有千里之地那么大的地方,已经被安息所灭,但安息没有在耶国留守多少兵力,他们的人在杀了我们的人之后就撤出日郎,安息人的习惯是打下来一个地方就把人口屠尽,把所得财物像蚂蚁搬家一样搬运回去,我们现在连安息本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打日郎,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可对安息动武必须深思熟虑,不然的话会把更多兄弟的命扔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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