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笑起来:“吃都吃了几个,这会才闻到臭气?未必你鼻子长在肚子里!”这话让继红和腊狗将嘴里烧麦喷了一地;冬生自已也笑了:“烧麦馅子没坏。也没有死老鼠。昨天,我的腊狗兄弟发勤快,把大楼背面与院墙之间的下水道窨井掏过。呶,就在第一间房窗户后边。熏得两位检查消防设施的消防队员直捂鼻子;害我昨天打‘争上游’净输,头让冲昏了嘛,满脸贴上小纸条!”
继红想象教人闻之变色的拐子那付滑稽相,吃吃地笑了,又把拈的烧麦失落在地。
腊狗说:“过完早,还了蒸笼,我就去将那沤泥巴撮了,拉出院落倒掉。那口窨井里污泥真多,下水道管子有大半人高,特别粗,大约回流冲来积起的。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担心百万雄师突然袭击,早晚大门上着两把锁。小门进出不方便。不然,当时就用板车拉走了。昨天,老王打电话支左办,他们保证没事,我就放心了!”
听见“心神不宁”冬生暗自一惊。昨晚,他一直没睡着;半夜里,房门“呀”地一声,慢慢开了。记得拴上了呀!显然是有人撬开,悄悄推动。他担心吓着慧琳,不吭声,躺在床上观察动静。门扇越开越大,有个女人披着长发,直挺挺地,悄无声息倒退着进房而来;退了几步,女人转过身,惨白的骷髅头上,两眼和鼻子呈黑色三角形。无有嘴巴。女人知道冬生在注意,朝他狞笑。冬生一激凌,来个“鲤鱼打挺”站立床边,护定慧琳;压低声音喝问:“谁?!”他断定是个恶鬼。只有鬼走路才没有声音。一个箭步跳上前伸手就抓。不料,竟是两度遇见的老尼姑,向他躬身合什:“施主,一切皆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阐提人皆可成佛!”前面三句,明白如话,冬生是懂的。最后一句,想想,立言同他讲过。那是因他让人目为流氓头子,恶名昭著,立言劝他不要再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他叹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反正干了那么多,洗手也洗不干净了。”立言说:“一阐提人皆可成佛!”还解释,作恶多端、善根断绝的人,佛经里称之“一阐提人”:“何况,你只是帮人打架而已。并不迟!”立言在他最受蔑视、最受欺侮、最贫困的时刻,尊重他、亲近他、帮助他,还教他功夫和文化,是终生难忘的恩师,怎么说都可以的。岂容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尼姑取笑自已!他恼怒地揪定她。不料,揪住的竟是陈志鲲。陈志鲲冷笑着拿手枪顶住他胸口。冬生惊得往后一退,落入又深又黑的地洞里。他两手乱抓,怒吼着想跳上来……
冬生的吼叫声和跌倒响动,惊来带队巡夜的杜玉章,问:“怎么回事?”腊狗笑了:“我师父喜欢梦游。开始不了解,也把我吓着好几回呢!”冬生支吾道:“是的,梦游吧……”心里十分奇怪,刚才情景分明是场恶梦!说做梦,自已又何以下床到了院子里?冬生百思不得其解,暗暗诧异。早上起床,一直心神不宁。清早,慧琳爸爸打电话说她妈病了,慧琳不肯回去。怀疑她爸撒谎骗她回家。冬生猜测昨夜的事儿预兆什么,担心出意外,执意叫她回大兴隆巷。不料,换来继红顶班,腊狗这会又冷不丁地说起“心神不宁”,让冬生愈加不安……
突然,街上行人齐声“呵——”地一声喊开,随后,有消防车凄厉的鸣叫。腊狗惊诧地:“怎么,大清早哪里失火了?”刚出传达室,大门口跑过一群人。有人边跑边向铁栅门里喊叫报告:“百万雄师来了啊!”
冬生已有预感,显得很镇静:“腊狗,快把铁栅门再加一把锁。继红,你去三楼顶监视,用麦克风报告百万雄师的动向!”说毕,他跑到住房掂家什:“弟兄们,百万雄师攻来了!”这一喊,睡梦中的人们陡然惊醒,霍地起身下床抓铁矛;有的边跑边穿衣服,有的光起脊梁,有的边跑边扯鞋后跟,纷纷爬上脚手架,严阵以待。
街上响着阵阵杂沓脚步声。成车的百万雄师纷纷跳下车,井然有序地封锁了各个街口,完成包围。大约吸取六度桥的教训,临街的住宅屋顶都控制了,防止钢八司抢占滋扰。
三楼顶,继红接长电线,拿着麦克风喊叫:“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革命的同志们,百匪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围攻我工造总司!这是公开违背中央六六通令的反革命暴行!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百万雄师!”她一手拿话筒,一手拿工造战旗指示对手动向。
潘洪斌十分震骇,问姓王的勤务员:“老王,你昨天不是打电话‘支左办’,他们说没问题。怎么今天就突然袭击起来?赶紧再打电话通报发生的情况!”
杜玉章骂起来:“都不是穿一条裤子!先给张家湾的张海子打,让他们火速增援!别指望那些支‘右’的王八蛋!”他盘算着,先通报“红农司”进城解围,事后再找“支左办”论理。老王也感觉“支左办”靠不住,先拨通张家湾,接电话的人回答:“张司令学法去了。”那人听说友益街告急,答应马上找他报告,请张司令拦火车直达大智门车站。潘洪斌问:“老杜,张家湾到这里得多少时间?”杜玉章“嘿”地一笑:“最多一个半小时!”潘洪斌放心了:“打多点,三个小时来也不迟!”老王边给长办联司拨电话,边插嘴:“坚持半天也不成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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