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冷一笑:“胡琏轧死了两人,你有官职与家产与他买命,毛大之子之父
的命用什么去买?车夫之命又用什么去买?念你是资深老臣,朕就不叫胡琏去刑场抛头露面了,你自去了结吧!”
胡惟庸恍恍惚惚,不知是如何走出皇城的,更不知是如何回到家里的。家里人见了他那模样,都知大祸临头,一时哀哭起来,悲声恸地。胡惟庸却像什么也听不到似的,只是傻呆呆地直勾勾地看着胡琏,嘴里嘟囔道: “我就这一个儿子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了……”
胡琏猜到祸事要落到自己头上,见父亲神志不清,忙问两个跟随,却问不出什么来,正忙乱间,秀梅闯了进来,不顾纪达、丁斌等男子在场,拉了胡琏往外就走,一直把他拉到她的卧室之中,才抽泣着对他说道:
“公子,事已急了,冯小姐冒着身家性命,送了封书信来,劝你把刚刚怀孕而不为外人所知的妾,趁早卖掉,庶几可保存胡家一点骨血。其他姨娘均未有孕,只是岫云,你纳她之事还不为外人所知,她有身孕之事更不为外人所知,你就把她与我一起卖掉吧!冯小姐愿买,我愿以性
命担保,必定让岫云平安生下孩儿,接续胡家宗祧。”
胡琏要过冯文敏的信读过,才明白皇帝不愿放过胡家了,父亲的失态,就是因为要失去他自己这个惟一尚存的儿子啊!但他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悲哀。他烧了信,坐下来写了封要求卖掉他所有的妾及丫鬟的遗嘱,把岫云叫来,要她以后一切听从秀梅安排,然后拔剑自尽了。岫云扑在他身上痛哭起来,秀梅则含泪去给夫人及胡惟庸报信。夫人及姨娘们听得噩耗,都抢地呼天起来,相互搀扶着来到胡琏的尸体旁。仍在唠叨“我就这一个儿子了”的胡惟庸听得消息,立刻怪叫一声,晕倒在地。 纪达、丁斌这才明白胡惟庸为何神志不清的原因,忙唤来医生,又针又灸,好不容才使胡惟庸清醒过来。
秀梅请屏退众人,将胡琏的遗书交给胡惟庸,说出岫云怀孕及胡琏要求卖掉妾并丫鬟的真正用意。胡惟庸立即猜出是冯胜窥知帝意,叫冯文敏暗通消息。他朝冯家所在方向跪了下来,叩头答谢毕,又向秀梅磕头。秀梅大惊,连忙
躲开,问他为何对她行此大礼。胡惟庸噙泪答道:
“我胡门人丁虽然不少,这一次也许难逃大劫了。只有岫云身上还有一线希望。若老天不佑,生下女儿,就随姑娘处置;若老天有眼,生下男孩,就托给姑娘养大,送他去偏远山乡,农耕度日。为躲过官府耳,就请取名为古月华,古月者胡也。姑娘若愿担这血海干系,就请受我一礼;若不愿,老夫亦不勉为其难。” 秀梅含着泪,受了礼,锐身自任,发誓要将岫云带好。
胡惟庸站起身来,将秀梅带入隔壁的起居室里,开了一个柜子,指着柜子里形形色色的石头对秀梅说道:
“为报姑娘的大恩,这些印石之半给姑娘,另一半留与岫云养家糊口。其他珍宝是带不出门了,只这些印石,一般人不识其价,或可带走。”
秀梅是冯文敏的管家,什么珍宝没见过,一眼就认出那些石头,并非顽石,乃是价逾黄金的印章石料:以青色居多而透明如冻的,是产于浙江青田方山的青田石中的珍品白果冻、兰花冻;有鲜红
斑块如鸡血凝结的,是产于浙江昌化玉石洞的昌化石中的珍品鸡血石;色呈金黄而透明如冻的,是产于福建福州寿山的寿山石中的珍品田黄石。这些石料,大者每方斤多重,小者十余两。大大小小堆了半柜子,大约有百十来方。
秀梅道:“岫云的生计,相爷不用操心,有我吃的就饿不着她。这些珍石虽一般检校不识得,但从相府运这石块干甚?定惹疑心,不如不带。” “姑娘放心,老夫自有法子。”
胡惟庸回到书房,召来丁斌、纪达等幕僚,让他们各奔前程,却把丁斌推荐到李善长处,欲荐纪达去李文忠处,纪达却不肯走,发誓要与相府共荣辱。胡惟庸不好强他,便暂且留下,其余的都霺霺惶惶地散去。
然后,胡惟庸割了儿子的首级,用布包了去向朱元璋复命,并请求回乡作一老农。
朱元璋不悦地说:“朕并无为难丞相之意。胡琏于罪当诛,以此不能宽宥,坏了国家法度。便是朕的子孙,犯了法亦不稍贷,朱文正便是榜样。你随朕多年,还不知朕
的禀性?你还是好生作相,休生他念。”
胡惟庸又弄不明白朱元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了,不敢再提辞职之事,只是奏道: “胡琏犯法,臣有莫大之罪,得蒙恩免,万死难报陛下。
今胡琏已死,他的妻子自当守节,而姬妾侍婢留之无名,敢请恩准发卖。”
朱元璋踌躇了一下,点头允了,却补了一句:“子女俱不得带走。”
过了两天,胡惟庸便把胡琏的姬妾侍婢悉数卖出。秀梅、岫云由冯文敏买去。胡惟庸将她俩置于一辆破马车中。
车里垫了稻草,稻草下放了一些烂木头,木头中乱放着裹了炭灰的百多方珍石,又故意叫人在稻草及岫云的裙子上洒了马尿。秀梅、岫云的所有金银首饰全都未戴,只布衣荆钗,一派寒伧模样。车子出了相府不远,便有两个醉态可掬的汉子拦住了车,强行要搭。秀梅、岫云只是装傻装怕,任他俩人上车翻检了一通,二人嗅出尿气,大叫晦气,下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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