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特有的雄阔风格的调情,既使她惶恐不安,又使她心神恍忽。她觉得自己处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过分拒绝不但毁灭自己,还必将毁灭父党夫族;稍微顺从当然会确保父党夫族的荣华富贵,然而却将使自己陷入不能自拔的泥潭。想到这些,她就两眼发黑。她却又为自己的美貌暗暗得意,皇上竟也放下无上的尊严的架子,而对她神魂颠倒,难道她的美丽真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此时此
地,她对皇上的感情究竟是憎恶,是畏怯,是怨尤,是企盼,她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她不愿就此毁灭。她才十八岁,她太年轻了,她还没有活够;她更不能让自己成为父党夫族遭致毁灭的祸根。 而天意也是如此———她把刘伯温的占卜当成天意,既然上苍要她做拯救父党夫族的吉星,她岂能只顾自身的清白,而置父党夫族的数十条性命于脑后?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得彻底服从皇上的意志了。
想到这里,廖秀娟不由脸上飞红,心头狂跳;这太叫她难为情了,无所不知的神军师刘伯温竟洞悉其中一切,这叫她以后如何做人呢。
正在这时,康铎派出的仆人追踪到了李太师家,催促廖秀娟赶紧回府,说皇上叫人赏赐了康侯黄金百两,廖权廖柄也免于连坐,要他安心于明晨起程。
这消息使廖秀娟更确信自己就是那吉祥的女阴星,使皇上放弃了叫两个哥哥与康家连坐的念头。
这消息也使得李太师客厅中的客人们那颗颗悬
着的心落了地。李善长、冯胜、李文忠和刘伯温更确信是后妃们的建言发生了作用,三个国公都同时起身向刘伯温敬酒,表示佩服他的神课。
刘伯温刚刚一饮而尽,一个丫鬟便走到他跟前,禀请他去侧屋受廖秀娟的谢意。 刘伯温刚进入侧室,等候在那里的廖秀娟就双膝朝他跪下,低头哽咽道:
“伯父在上,请受侄女一拜。家中不幸,侄女不能以身相代,实在不孝。为救哥哥和蕲春侯一家,侄女不得不忍辱负重。今日女阴星之事,还乞伯父缄口,免生不测。”
说罢,想到父亲惨死,夫妻分离在即,自己难免尴尬之事,廖秀娟不由心中大恸,泪如泉涌。
刘伯温听了也鼻酸眸涩,扶起廖秀娟,连声保证决不泄密,不再向任何人提起。他还建议,廖秀娟应先去宫中谢恩,不妨仿效冯文敏退出一些庄田和仪从交还皇家,写一封辞情恳切的陈情表。
廖秀娟本来就怀疑冯文敏那封情文并茂的自贬文出自刘氏父子之手,经刘伯温这么一说,她便确信不疑,
一转念,便求刘伯温代笔。道:
“家兄与拙夫均无此才情,若由他们来写,恐适弄巧成拙,触犯圣忌,招来更大祸殃。敢求伯父一挥如椽之笔。” 刘伯温却迟疑了:倘若皇上知道是他刘伯温的手笔,又会作何感想?这对上书者是忧还是喜?
廖秀娟见刘伯温犹豫不决,忙又跪下泣求道:
“伯父向来急人危难而不避私祸,与冯叔父同为朝野所钦服,今日亡父尸骨犹热,伯父便撒手不管我们兄妹不成?”
刘伯温被这一激,不由不应承下来。廖秀娟大喜,便趁热打铁,叫丫鬟向太师夫人索来纸笔,就请刘伯温在侧室中拟稿。
刘伯温只得屏退丫鬟,潜心用起功来。
刘伯温本是文章高手,这样的文字又是作熟了的,不消片刻便一挥而就,交给秀娟,要她拿了快去宫中谢恩。
秀娟走后,刘伯温回到客厅,众人问他何以耽误了这许久,刘伯温只说他在劝慰秀娟,未吐露他代为起稿陈情表这一情节。
见满天阴霾顿时散去,康铎与廖
权兄弟俱可保无事,众人心下喜欢,便又行令畅饮。
不觉到了申牌时分,众人都被酒微醉,正要散去,忽报小先锋张焕到来。 众人听了都不免一怔;此时已近夜晚,正是亲军都护府最忙夜警的辰光,他不在皇城值班,却来此干啥?
李善长忙叫请进,并起身亲自去接,除李文忠、刘伯温二人仍端坐不动外,冯胜率了其它客人尾随李善长走了出去。
等没了第三者,李文忠才悄声问道:
“军师,当今为何今日行事奇特?像这般徘徊不决,不合当今圣禀啊!”
刘伯温向来敬重李文忠刚直不阿,敢言敢为,便推心置腹道:
“在下也有些茫然呢。这就是天心难测了,也许上位担忧王保保犯边,这才听了马娘娘的劝,网开三面了。适才在侧堂,在下为秀娟写了一道陈情表,或许会打动圣心。”
他轻轻背诵了几句得意之笔:“圣人怜枯骨之暴于野,而存掩胔之仁;当今哀罪臣之戮于刑,而生撤网之慈;臣仆铭天眷之恩,敢不思献身之报?
”
李文忠点点头:“原来如此,冯文敏自贬书也出自军师或令郎之巨擘吧?” 刘伯温摇了摇头:“冯氏之文实非在下父子所为,也许出自蓝都督的西席王行之手。”
李文忠却不同意这种推断:“王行有此等才思而无此等见识,我问过宋国公了,他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看来都下大有人才在,文忠不能把这等俊才网罗致之,实有愧于圣上厚眷,有负大臣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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