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批捕的吴地八位重要东林党人是:高攀龙(前左都御史)、周起元(前右佥都御史、苏松巡抚)、缪昌期(前左赞善)、周顺昌(前吏部文选员外郎)、周宗建(前御史)、黄尊素(前御史)、李应升(前御史)。他们的罪名是贪污———“诬起元为巡抚时乾没帑金十余万,日与攀龙辈往来讲学,因行居间”{144}———周起元贪污公款,并用于东林党人的活动与联络。上述八人,坐赃三千至十万不等,先后被投入诏狱;只有高攀龙在缇骑将至的前夜自沉园池,他在遗书中说:“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矣。谨北面稽首,以效屈平【屈原】之遗。”{145}事后看,他的自杀,竟然幸免于炼狱之外。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35)
两次大逮捕,在各地都引起社会严重反弹,甚至激成民变。这是整个天启统治期间,中国唯一令人感动的时刻。
杨涟“在朝正直,居乡廉谨,天下共知”。因此,在其湖北老家,“一闻逮系,郡县震惊”,老百姓奔走相告,“欲夺涟而禁官旂”,城外“众集至数万,府道开谕【府、道两级政府发布公告】不能散”。最后,是杨涟亲自“带刑具出城”,以“恐累族诛”为由恳求父老乡亲,群众始散。等到杨涟押解上路之日,随囚车前来送行的,有上万人之多;老婆婆、卖菜的、盲人和乞丐“争持一钱以赠涟”,为助杨涟“完赃”略尽绵薄之力。各州县以及乡村,“为涟设醮祈祷生还者,至数百处”。连锦衣卫官兵,或出于感动,或示好民众,也出钱在关帝庙前为杨涟设醮。进入河南,情形一如湖北。“河南州邑,无不为涟请祷。”更有数以千计的人,自备资粮,把杨涟一直送到黄河岸边。{146}
周顺昌在故乡吴县极有声望,平时民间若有冤情,抑或事若涉及民众利益,他经常出面找有关当局陈诉,“以故士民德顺昌甚”,非常认可他。抓捕周顺昌的消息传开,一连数日,县城喧闹不止,街头到处是非正式*,为周鸣冤叫屈。到起解那天,数万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不期而至,向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徐吉请命。素来飞扬跋扈的厂卫鹰犬,起初没把人们放在眼里,厉声呵斥:“东厂逮人,鼠辈安敢如此!”把镣铐狠狠扔在地下,气势汹汹地叫嚣:“犯人呢?犯人在哪儿?”走狗的气焰益发激怒民众,有人喊道:“我还以为是皇上抓人,原来是东厂这帮杂种!”一语甫毕,在场数万人“蜂拥大呼,势如山崩”,竟动起手来,打得厂卫鹰犬抱头鼠窜,当场打死一人,多人重伤。毛一鹭、徐吉吓得不敢吱声。直到较有民望的知府寇慎、知县陈文瑞“曲为解谕”,事态才渐渐平息。{147}另一说,现场大乱时,是周顺昌亲自劝解,加上巡抚、巡按被迫承诺,暂不押解周顺昌,“明晨出疏保留”,然后百姓亲眼看见将周顺昌安置在官署,方才作罢。第四天,趁夜半寂无人知,缇骑押着周顺昌偷偷乘一小舟,“如飞而去”。{148}逮捕周顺昌引发的*,令魏忠贤“大惧”,一度不敢再派缇骑出京。
左光斗、魏大中、周宗建等人的被捕,在各地均引致程度不同的骚动。
镇抚司诏狱,实为人间活地狱。里面的酷刑,除想象不到外,没有做不到的,种种惨毒,难以尽述。权以杨涟所受之刑为例,他被许显纯铁钉贯耳、土囊压身,毒打至“体无完肤”{149},“死而复甦【苏】者数次”{150}。清初桐城派泰斗方苞,作为左光斗的同乡后辈,在名篇《左忠毅公逸事》中,记录史可法亲口对其父母讲述的当年潜入诏狱探望恩师左光斗,所目击的情形:“左公被炮烙……倚墙席地而坐,面额焦烂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尽脱矣。”
左光斗意识到,再这样下去,魏忠贤、许显纯一伙势必用酷刑直至把他们整死。他不甘心这样被了结,与他的同志们商议,是否屈承罪状,“冀下法司,得少缓死为后图”{151}。这是因为,自从朱棣以来,诏狱便是超越于法律之上的秘密监狱,生杀予夺,一切可以不依程序,当犯人罪行被确定之后,才移交刑部等司法部门定罪。左光斗的建议,就是抱此一线希望,先逃脱许显纯毒手,再图后举。这提议,其他五人均表同意;他们当中一半人原先职务与司法有关,显然,是依据经验认为可行。他们的天真在于,面对穷凶极恶之魏党,仍然以为程序可以起作用。于是,“诸人俱自诬服”。
可是他们所期待的情形根本不曾发生,六人的认罪,让魏忠贤喜出望外,益觉立于不败之地,继续羁押六人于诏狱,并迅即转入“追赃”的下一阶段———“令显纯五日一追比,不下法司,诸人始悔失计”。追比,即给完赃规定日期,到期不完者用刑;五日一追比,就是以五天为一期限,不能如数缴款,到期用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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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林党人,大多为官清廉,家境也很清寒。魏大中“宦游十载,家徒四壁”;周顺昌“出入京华,唯一肩行李;涉历宦途,止廿亩山田”;李应升“廉名远布,宦橐萧然”。{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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