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大的唐突,只是先生今年六十了,尚未通籍,似不妨稍作委屈。”
“喔!”姜西溟止杯不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是——,”纳兰性德很吃力地说:“是安三!”
姜西溟将酒杯一推,霍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我原以为你是纳兰家的佳子弟,
不料无耻如此!”说完夺门就走。
纳兰性德天性醇厚,只以一时鲁莽,说了不该说的话;见此光景,悔恨不及,赶紧
上前牵住姜西溟的衣服,哀声请罪:“先生,先生!我错了,千万宽恕我这一回!”
姜西溟掉头不顾。事后,纳兰性德千方百计想挽回其事,而毕竟不能如愿。但纳兰
性德对他,始终敬礼不改;不久姜西溟倦游南归,纳兰性德做了三首词送他;第一首是
自创格调的所谓“自度曲”,题名《潇湘钟》,在倦倦之情中,隐隐有请罪之意:
长安一夜雨,便添了几分秋色!奈此际萧条,无端又听渭城风笛;咫尺层城留不位,
久相忘,到此偏相忆。依依白露丹枫,渐行渐远,天涯南北。凄寂!黔娄当日事,总名
士如何消得?只皂帽蹇驴,西风残照倦游踪迹。号载江南犹落拓,叹一人知己终难觅。
君须爱酒能诗,鉴湖无恙,一蓑一笠。
等姜西溟重到京师,纳兰性德已经以三十一岁的英年,“七日不汗”而死;而姜西
溟的性情,依然如他的姓那样,“姜桂之性,老而愈辣”,他跟翁叔元本来是朋友,此
时卑视其人,写了一封长信,痛加讥责,当然,从此也绝交了。
在翁叔元,这还不算难堪;最难堪的是他的门生何焯,当面投递了一封“破门”—
—断绝师弟关系的书信。
何焯是苏州人,寒素家风,终于出了一个读书种子;他年轻时曾帮助书商访求古籍,
所以宋朝、元朝遗留下来的孤本及旧家的抄本,经他细心校读过的很不少。只是腹笥虽
宽,性情偏狭,喜欢诋毁前辈;因此落拓京华,颇不得意。
当时京师文坛的主盟,算是徐乾学,以天子文学侍从之臣,权相府中的上宾,而财
力又称雄厚,够资格去博礼贤下士的名声;何焯就是他门下的食客。只以他恃才傲物,
当面讥斥他人的短处,毫不留余地,因而为人在徐乾学面前进谗,彼此失欢,何焯绝迹
于徐家了。
这时翁叔元亦正在削尖了脑袋往上钻,颇想招致若干名士,增加自己的声势。何焯
虽是布衣,声名盛于公卿之间,正是他想罗致的目标。而何焯方在失意之际,“长安居,
大不易”,有人肯加以援手,不免起了知遇之感,所以自愿列名为弟子。
翁叔元的儿子,是个浅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何焯自然看他不上眼,彼此搞得
很不愉快。等到翁叔元弹劾汤斌“伪学”的消息一传,何焯再也忍不住了,写了极长的
一封信,当面投向翁叔元,表示着有这样一位老师,从此“请削门生籍”。那封信写得
痛快淋漓,一日之间,传遍九城。
何焯好低毁前辈,好轻薄快意,但对翁叔元的这个举动,没有人说他不对,因为学
术是非,自有公论,而何焯此举,正为公论的表现;也因为他是苏州人,而汤斌对他的
家乡有大思,崇功报德,应该打这个不平——桑梓为公为大,门生为私为小,为大我牺
牲小我,不算忘恩负义。
由于何焯此举,大快人心,所以一日之间,声名大起,来拜访道贺致意的,络绎不
绝;其中最兴奋的,是何焯的一个门生,也是苏州人,名叫陈景云,才十九岁,博闻强
记,整部《通鉴》,能够背诵。汤斌在苏州时,曾经考试秀才,拔陈景云为第一;以此
知遇之感,所以凡是为汤斌不平的举动,他无不拥护。
十月间,皇帝谒陵——顺治皇帝的陵寝,在喜峰口以西,属于遵化州的凤台山,定
名孝陵。谒陵事毕,皇帝由遵化南下,巡视近畿之地;指定直隶巡抚于成龙,在霸州接
驾。
皇帝巡幸各地,召见守土之官,照例先问吏治民生;首先被提到的一个人,就是陆
陇其。他在康熙二十二年,被授职为灵寿知县。这是正定府中最难治的一县,地瘠民贫,
谋生不易,权利的冲突,异常尖锐,所以民风强悍,善斗轻生;陆陇其一到任,就接到
许多命案的状子,坐堂一问,十九起于细故,甚至有为了一碗饭送掉一条命的。于是他
一面推行“深耕法”,尽地力以增加农产,同时请求上官,少派差役,减轻百姓劳力的
负担;革除赋税中附加的“火耗”,禁止私派,减轻百姓的经济负担。一面反复劝导,
和衷共济,化除好斗轻生的风气。这样在任四年,风俗一变;成为直隶最安定、最富朝
气的一县。
“臣去年亲访民间利病,陆陇其曾面陈六事,无一事不切中民生利弊。”于成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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