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到了战场以后,还是隔三差五派人又跟秦王政要房子:“我听说还有一处什么地方值得check it out。”
王翦的幕僚实在看不过去了,劝告他说:“老将军也太没品位了吧——老要房子!我们都跟您丢不起这个脸了。再说您老是这么去要,不怕大王怪罪吗?”
王翦哈哈一笑:“你不知道!秦王如今空一国甲士尽付与我,如何放心得下。我不频频索要房子,以此自污品位格调,难道坐等大王疑我志向远大,有吞天翻地之心吗?”
这正是“棋经”上所说:弃不就,必有图大之心也。
幕僚敲了敲脑壳,说:“有道理!有道理!同意!严重同意!”
哈哈,王翦可谓熟谙于处世之道,是他能善终的原因。
百多年后,司马迁先生却看不惯这个王翦,他评论此事说:“王翦贵为秦国宿将,是秦王政的师长,然而不能匡正秦王以正确的治国之道,反倒苟合偷容,自污以求全。实在有失众望。王翦的儿子是王贲,孙子是王离。最终因秦王朝政策失误,国运倾覆,王离终被项羽所擒,不亦宜乎。”
司马迁于其“史记列传”各篇的末尾,都有评论,惟斯言最称意!
但司马迁亦可谓善于责备贤者者也。
话说到这里,又想起一桩。辛弃疾有词云:“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初读时虽然琅琅上口,但总不甚了了。看了王翦的故事,方才开朗。原来,辛弃疾“壮岁”的时候,在北方竖立起旗帜招兵抗金,大小也是个旅长,手下有一把子人。南归以后,在南宋小朝廷只当个闲官。于是他就气愤了,作诗感慨自己沉沦于“求田问舍”这个水平的勾当,只能碌碌无为,消磨掉了胸中的英雄志,怕应羞见三国刘备的伟业。他用的就是王翦的典故啊。
不管怎么样,求田问舍,就是指专营家产而无远大志向。
如果一个人三十来岁光景,终日计较的却是哪里房价合适又赠个装修什么的,那么这个人是不足畏的。
刘备就曾讥笑他同时代的许攸只知“求田问舍”。
而刘邦年少时,曹操年少时,都不事经营,不求田问舍,为里人所轻,却心怀凌云之志,果然大有作为。
正文 第十一章十
王翦的六十万大军,也不光是秦国人,也有楚国人,譬如“黑夫”和“惊”这俩小子——瞧人家名字起的!
黑夫和惊,老家在湖北安陆,这里本是楚国的老窝。五十年前,白起提一只孤军攻占了湖北,把这里划归秦的版图,称之为南郡。五十年过去了,这俩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本是楚国血统的人,却去攻打与他俩同宗的偏安于东部的楚人。他俩也许更认为自己是秦国人,是秦 国南郡人。事实上,秦把南郡治理得不错,这里出土了一个叫做“喜”的小官吏的工作日志,记录了法制化以后南郡井井有序的生活与吏制。所以也许他俩乐意为秦趋驰。
按秦国法律:一人一生至少要服两次兵役。于是,就有了这俩傻小子报名当兵,成了秦军的一员的现实。
他俩傻乎乎地跟随着王翦大军,去攻打偏安于东南的楚国老贵族们。
来到攻楚战场上,因为有异乡人的鲜血浇灌,大地的野菊花开得一片耀眼。黑夫和惊这两个可爱的傻小子,只是觉得浑身发痒。因为当时正值初春,阳光已经很有力量,而他俩的冬衣却太厚了。
黑夫和惊所穿的是国家提供的甲胄,甲胄是皮质的,但不能直接穿在人皮肉上——就像马鞍子下面还得垫块布呢。于是甲胄里边还得穿上衣裳。他俩寻视周围,看见秦军的衣服五颜六色,有的大红,有的粉红,也有玫瑰红,还有绿的,紫的,白的,蓝的。
为什么这么多颜色呢?因为甲胄里边的衣服都是从自家带来的,所以五颜六色,好像逛庙会一样。
鞋子也是自己带,有圆头的布鞋,也有翘尖的,更多的是平头。这是自费去打仗啊。好在军粮是国家出,不算太赔本。到了军队,努力去吃,可以吃回本钱来。
黑夫和惊都热爱文学,于是他俩给家里写了一封信,索要春天的衣服。——于是就有了中国现存出土最早的两封家书,都是来自烽烟滚滚的战场。
不过当时没有纸,所以他们只好写在木板上,叫做“牍”——但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即便秦王政给吕不韦写信,也是写在木板上的。
黑夫和惊用毛笔蘸着墨汁,在木板上写道(注意,不是拿刀子刻):“二月辛巳”,接下来是问候语——祝工作顺利、敬礼什么的,我们通常是写在信尾的,他们却写在最前面:“黑夫、惊,敢拜问中。”
“中”是他俩的大哥,看来大哥识字。接着他俩又拜问母亲道:“母毋恙耶(妈妈还好吗)?我们哥俩还活着呢!”——这后半句话是最急着要说的!
接着,他们谈了一些家庭琐事,随后进入主题,向母亲讨钱和衣服,其中惊显得十分着急。惊说,如果母亲不快点寄钱的话,他的性命可能保不住了,因为他已经开始借别人钱啦,借了一个叫垣柏的人的钱(估计是老乡)。
再不拿钱来,我就要死啦(“即死矣”)。惊在信上连用了三个“急”。急急急!很像大学生跟家里要钱时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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