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庆一定会再次陈述自己的观点:“委座,南京不可固守。理由有二:一是别浦左卫门将军知道它在上海取胜后的有利形势,依仗其海陆空军装备的优势,兵分3路进攻南京,而南京则会处在敌人立体的包围之下。二是我军在上海会战中损失太大,又经过混乱的长途撤退,各部都未满员,已无战斗力,不经过在后方较长时间的补充整训,不能恢复战斗力。”
委座也一定会这样驳斥说:“南京是我国首都所在,不做任何所抵抗就放弃,当然不可。否则如何向国人交代?向西方社会交代,今后抗战想不想获得英美列强的资助?”
林树庆也一定会竭力阻止说:“委座,孙子说过,‘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要从道、天、地、将、法5个方面来比较、核算、探求其事实。”
委座一定会说:“继儒,你就从这5个方面联系南京保卫战陈述你的高见。”
林树庆不敢高谈阔论,但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比较说:“所谓‘道’,是要使政府和人民之间具备共同的信念,为什么要固守南京?而如今是大家有分歧,信心不足;所谓‘天’,是指掌握时间的限制力和机动力,而如今攻打南京的时间表掌握在别浦左卫门将军的手中;所谓‘地’,就是易于逃生和不易于逃生的地形,而如今敌人南北夹攻南京,渡江退路有随时被切断的危险;所谓‘将’,就是带兵将军所具备的条件,即才智、威信、仁爱和英勇的素养,而如今守城将领战无决心;所谓‘法’,就是指军队的编制、纪律、补给等等,而如今我军已是疲惫之师,惊弓之鸟。委座,综上所述,对5个方面都准备不足,是不能打胜仗的。”
委座听完了也一定会说:“道、天、地、将、法5个方面固然对我军不利,但是南京是国际观瞻所系,再不利,也得守,至于如何守法,则另当别论。”
林树庆一定会说:“请委座赐教。”
委座一定会高瞻地教训他说:“我要实行全面而持久的战争,拖到日寇对占领我国的每个县都付出一个连,甚至一个营的兵力来防守阵地,即使日寇在战术上有某些胜利,但是它在整个战争上就非垮台不可!”
林树庆会哑然,这不是他做为一个海军将军可以洞察的卓见。
散会后,没有一个待从官来邀请林树庆和陈绍宽去委座的四方城喝茶,林树庆也没有向陈绍宽提出应该去赴约。
第二天一早,林树庆和陈绍宽一同与将领们恭送委座和第一夫人撤离南京,飞去汉口,因为日军已经到达中国守军外围防线。
轿车继续驶向燕子矶,雪花越飘越密,使得长江显得萧疏,传来寥落的驳船声,让人心冷。
林树庆从车窗里看见,长江上撤退的船队满载着工厂的大型设备正在驶往汉口。11月20日,国民政府已经发表宣言,宣布移都重庆。到11月底,政府各机关已大部分迁至于重庆,一部分留在武汉、长沙等地办公。海军部也奉命撤退,机关和家眷已经撤往重庆。林树庆已经将二媳妇蒋碧云撤往汉口,去同大媳妇陈宜书和阿香会合。他担心的是困在上海公共租界里的三媳妇周倩文和下落不明的佣人林水官司的安危,可是想想历史的相斫书,翻翻几页战争的兵火图,便又自维浅陋,把思想寄在要去拜访的那位北洋水师的宿将身上。
轿车在燕子矶畔停了下来。陈绍宽和林树庆下了车,陈绍宽看着萧条的冬景,感慨地说:“今年春天,我还同令郎中天一齐远郊试马,啖茶燕子矶,纵论天下抗战大事,书生意气,睥睨不群,想想好像还是昨天的快事。”
“没想到,时隔数月,狼烟烽起,迭经变乱,雄心不再,是这样的吗?”林树庆担忧地看着陈绍宽说。自从江阴失陷,中央海军前后白白失去几十艘舰艇,陈绍宽仿佛伍子胥,难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发似地,一言不发。现在又发如此的感慨,恍然有隔世之叹。
陈绍宽追踪着遥远的记忆,说:“我现在大有北洋海军黄海战败后的感慨了,觉得自己是丁汝昌军门第二。”
林树庆一心相与地说:“千万不可,胜败乃兵家常事,上海失陷,我们并没有败给别浦左卫门将军,我们赢得了全国百姓抗日的决心,这是最大的胜利!”
陈绍宽说:“难怪你敢与委座当众争锋,原来你有宏观全局的把握?”
林树庆说:“过奖了,我看你雄心末死,否则你不会拖我来见北洋海军前辈的。”
“他来了。”陈绍宽转身迎上,抱拳相揖。“大师别来无恙?”
异僧依旧钁然,只是眼角多了两条皱纹,像军舰长了海藻,充满了沧桑,双手合十道:“托佛祖的大慈大悲,陡长马齿而已。”
陈绍宽介绍说:“这位是林树庆将军,上回前来拜谒的林中天的父亲。”
林树庆合十道:“晚辈有礼了。”
陈绍宽问道:“怎么不见小沙弥了?本当他来替大师引路的。”
异僧说道:“他还俗了。”
陈绍宽很奇怪,问:“为何?”
异僧说:“自从他见过林中天后,再也坐不住蒲团了,说要去打日本鬼子。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就让他去江北投奔新四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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