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鬼连夜去总兵衙门求见荣宝，打好了一石二鸟的算盘。
荣宝正同侄子铁祥把酒言欢，拇指之战正酣。皇族子弟，喜邓醇酒妇人，行的自然是集古美人名酒令。荣玉先用几片小纸写上若干古代美人名字，作成阄。他和铁祥依次拈阄。拈住哪张纸，按上面所写的名字，集唐诗两句，必须将美人名字分别嵌入句内，语意要连贯。佳者大家共贺一怀，不佳者自罚一杯，不成者罚双杯，有敢杜撰者罚不少于三杯。
荣玉兴高，开口就说出美女“玉箫”的名字，然后吟出两句唐诗：“‘丁当玉佩三更雨，赢女银箫空自怜。’”
铁祥连声叫好，与荣宝共饮了一怀美酒，接着说出美人“绿珠”的芳名，并开始吟诵唐诗：“‘为我尊前横绿绮，偶然楼上卷珠帘’。”
“妙！妙！妙在一个‘偶然’二字！”荣宝自忖当下情境，心花怒放。铁祥偶然抵湘助阵，令他兴奋不已。原先湖南巡抚岑春煊镇压暴民遭罢黜，荣宝深为自己下令火烧黄泥街而担心，多亏有胞兄康禄替他在摄政王载沣跟前美言，所幸无事，如今又有例子亲率战舰前来保驾，他沾沾自喜占了皇族的光。
不料酒令行过三巡，铁祥停杯在手，轻叹一声，荣玉追问道：“贤侄正值春风得意，何来烦心之事？”
铁祥说：“老叔有所不知小侄此番虽然卸命统带编队助剿暴民，可是海军陈家仍旧是阻碍皇族掌控海军的心头大患，载洵浑浑浑噩噩也罢，代春却又处处偏袒陈家，还竟然同意萨镇冰将陈家二子陈定剑派在‘海星’号当帮带，无非是伺机想敢代小侄。用‘与革命党通联’之罪都板不倒他，不是如鲠在喉吗？”
荣宝说：“贤侄不必发愁，老叔认识一个叫乌鬼的枪贩，与光复会五爷有私交，可以利用长沙米潮事伯件扳倒陈定剑，为你统带舰队锦上添花如何？”
“多谢老叔！”铁祥大喜，一口饮干了杯中酒。
荣宝说：“何必言身寸？老叔此次荣升湖南绿营总兵宝座，还不是多亏你了阿玛的周旋？来，为你早日荣登巡洋舰队统领宝座，连干三杯！”
正说着，戈什哈来报乌鬼求见。荣宝下令准见。
乌鬼瑟缩着被戈什哈引进花厅，学着中国人的方式，纳头便拜，说：“小人乌鬼，叩见二位大人。”
荣宝说：“起来吧，赏他一壶酒！”
乌鬼起身，受宠若惊地接过戈什哈递来的一壶酒，仰脖便灌下一大口，啧啧称道：“好酒，好酒，跟●女人一样让我乌鬼周身痛快！”
铁祥轻蔑地一笑，对荣宝使个眼神。荣宝问道：“乌鬼，又来找本人何事？”
乌鬼说：“求大人再给一份赏钱。”
“大胆！”荣宝拍了一下桌子，摆出一副天满贵胄的贯有神气，“胆敢到老虎前头上拔毛？来人啦，拖出去砍了！”
戈什哈上前扭住乌鬼，乌鬼大叫：“我没有打狗棍，就不敢来讨饭吃！”
铁祥对戈什哈挥军手，说：“亮出你的打狗棍瞧瞧。”
被戈什哈松开手的乌鬼神气地抖抖衣服，说：“大人，小的知道五爷他们想抢劫米行。”
荣宝问：“你怎么知道？”
乌鬼说：“他买了小人的一批洋枪，准备干一票大买卖。”
荣宝说：“你胆敢私贩黑枪，不怕砍你的头？”
乌鬼笑道：“有洋人在就有洋枪卖，你砍了小人的头，还有别的乌鬼接着做这桩买卖。大人如果留着小的脑袋吃饭，小的愿意听大人的使唤。
铁祥说：“这桩买卖成交了。”
乌鬼说：“多谢大人主弃，让乌鬼有口饭吃。”又仰脖喝下一大口酒，用乌油的手背抹抹嘴巴。
荣宝问：“五爷在哪里抢米行？”
乌鬼说：“火宫殿。”
荣宝喜出望外，说：“好，你立了头功。来人哪，赏他十两银子！”
戈什哈送上十两银票。
乌鬼狡猾地问道：“大人，少了一半。这回的消息比上回大，怎么赏钱只有一半？”
荣宝回敬道：“等我派兵伏击了五爷，五爷不是还要再找你买大批枪支弹药，你不是又赚一大笔吗？”
乌鬼哭丧着脸，说：“大人，小的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您就多赏几个子吧？”
荣宝与铁祥会心地相看一眼，说：“要赏还不容易，只要你肯替这位铁祥大人卖力，有点是银子！”
乌鬼并不知道指使他绑架仪凤就是铁祥，更不知道下令让福贵杀人灭口的幕后人也是铁祥，以为又攀上高枝儿，说：“请铁祥大人发话，小的当效犬马之劳。”
铁祥说：“听过海军的陈家吗？”
乌鬼说：“陈家赫赫有名，谁没能听说过？”
铁祥说：“听说过陈家的二儿子陈定剑吗？”
乌鬼说：“听说过，五爷说过他还迷上会乐里的红妓顾玉秀！”
铁祥说：“看来你对他不陌生。实话告诉你吧，朝廷怀疑他是个革命党，但又找不到证据，只要你能找到陈定剑私买黑枪、勾结五爷谋反的铁证，随时向本人禀报，定有重赏。这是鞋钱和酒钱，叫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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