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剑无法挑明内情,只能说:“航海的人,心中有了个既定目标,就一定要把船开的彼岸的。你也是吃轮船饭的,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快帮我想个办法!”
周友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罢罢罢,谁叫我在伦敦大剧院看戏的时候认识了你?不过要在上海烟花界找一个长三妓女,无疑是大海捞针.”
陈定剑说:“《上海新报》上说,她的未婚夫是在买要枪的时候,将她典押给枪贩子的,如果能找到这个枪贩子,不就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下落了吗?”
周友三说:“还是读航海的人,线路分得清楚。我的轮船招商局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打交道,打听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天,陈定剑刚刚到海军统制部报到点卯,萨镇冰还没有叫他办差,周友三就打来电话,约他晚上出去吃茶见人。
见面的地点是在四马路上的“五层茶楼”,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高阁张灯,玻璃散彩,左连洋房,右倚青楼,洋景胜出,令人陶醉。陈定剑穿着一身红帮裁缝做的西装,登上最高层的一间雅座,早见眼尖的周友三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一个当中间人的白相人见陈定剑到了,就对周友三笑道:“周公子,阿拉去吩咐上茶!”收了周友三给的三块光洋中间费,就走了。
坐在边座的乌鬼看了感叹道:“周公子出手真阔绰,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三支‘乌炮’也不过赚这个数。”
周友三笑道:“走马行船三分险,我周某常在水上漂,知道在浪尖讨生活的苦。”说着拿出十块光洋往乌鬼面前一放,又说:“你只要回答我这位兄弟的一句话,这钱就归你了!”
乌鬼一见白花花的光洋,两眼都直了,说:“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这位小爷尽管问。”
陈定剑抑住激动,问道:“告诉我,你把顾玉秀卖到哪家妓院去了?”
乌鬼呷了一口茶,装着惊讶,说:“卖女人?我乌鬼在上海滩上讨饭吃,向来只卖硬货不卖软货,不信你打听打听去!”
周友三哗地一声用手掌把光洋刮回自己的面前,乌鬼连忙用手去拦阻,嘿嘿嘿地干笑:“别急,别急,有财不挡道,有财不挡道。”
陈定剑聪明地又在乌鬼的面前添了五块光洋,改口说:“我没说你卖女人,你把典押的顾玉秀转押到哪家妓院去了?”
乌鬼又当婊子又立碑坊地说:“小爷这就说对了,我乌鬼怕卖女人晦气,坏了我卖硬货的财路。典押姓顾的小娘不假,那是她的男人造下的孽,她愿打愿挨,恨不得我乌鬼。”乌鬼用上海人呼妓轻薄之词“小娘”蔑称顾玉秀,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陈定剑闻言后立刻记起《淞南乐府》中的一句诗:“倡家煮出小娘蛏”,大概典出于此吧!但是顾玉秀在他心中决不是一粒可餐的小娘蛏,而是一位女菩萨。
周友三在一旁敲边鼓地说:“乌鬼既然佛心未泯,你就发发慈悲,说出在玉秀的下落。”
乌鬼说:“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我乌鬼送佛送到西天啦,告诉二位,顾玉秀就在会乐里的迎春坊。要嫖要嚮,听凭小爷高兴,可是要想赎身,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陈定剑做事缜密,不想跟乌鬼再旨口舌,抱个拳一揖,起身离去。周友三处事滴水不漏,跟乌鬼说了声“后会有期”,相跟着走了。
乌鬼用两只手指夹起一块光洋,轻轻一吹,再放在耳边听到光洋发出细细的振动声,贪婪地笑了。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小帽的人用一支“鬼炮”对准乌鬼。乌鬼是在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主,不慌不忙地说:“大爷,要番洋都拿去好了。”
那人二话不说,用“鬼炮”顶住乌鬼的头,另一只手探入乌鬼的怀中掏出一支“鬼炮”。这时候才从门外走进来阴笃笃的铁祥,绣帽锦衣,贵介打扮,用一只翡翠鼻烟壶嗅嗅鼻子,说:“这些番洋还不够买一两烟丝,你还有什么可给的吗?”
乌鬼知道今天是小鬼碰上阎王了,说:“大爷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就是吃饭的家什(脑袋)也不吝啬!”
铁祥说:“果然是老江湖,痛快!痛快!福贵,还不快向乌鬼爷赔罪?”
那个持短枪的人连忙收了手,将“鬼炮”还给乌鬼,哈着腰说:“乌鬼爷,对不住了!”
乌鬼将“鬼炮”塞入怀中,对铁祥双手一拱,说:“大爷是衙门中人,乌鬼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告诉我,刚才那两个人向你打听什么?”铁祥用鹰一样的眼光盯着乌鬼,容不得他退避半步。
“打听那个叫顾玉秀的小娘在哪家妓院,我实话告诉了。”乌鬼知道铁祥能找到他,已经摸了八九不离十,想瞒也瞒不住。
“顾玉秀的男人是光复会的,可有光复会的人向你打听顾玉秀的下落?”铁祥刨根问底,穷追不已。
“有,是光复会的龙头老大,叫五爷,我也照实说了。”乌鬼狡猾地辩解道,“大爷,我可是碗边的苍蝇混饭吃的,不说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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