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将顾玉秀的身影孤独地勾勒在看戏的木板墙上,那么纤细,那么迷幻,让仪凤看了都动心。可惜的是她意兴瓓珊地走了。
“对不住了,顾姑娘,为了定剑,我不得不这样骗了你。”仪凤从来没有骗过人,只能内疚地默念着离开了洋人的看台。
顾玉秀失落地走出跑马厅,向等候的马车走去,两具租界的西捕巡警骑着高头洋马缠上了她。
一个德国藉西捕从坐骑上俯看着顾玉秀,用德语轻蔑地喝斥道:“堂里的小姐,跟我去巡捕房走一趟!”
顾玉秀听不懂,用洋泾浜英语问:“先生,我听不懂,请用英文,行吗?”
一个英藉西捕这才开口了:“贱货!你的马车违反《租界例禁》‘夜不点灯’的条例,明白吗?”
顾玉秀据理力争,说:“先生们,现在才是傍晚,还不到马车点灯的时候。”
德国藉西捕说:“你穿得再时髦也是婊子,你敢违抗租界的条例?”
英国藉西捕侮辱地说:“你要不想去,用你娇嫩的红唇亲亲我的皮靴就饶了你!”说着翘起马靴对准了顾玉秀。
顾玉秀羞辱地涨红了脸,瑟缩地往后退。英国藉西捕策马追上来,依旧翘着马靴逼她亲吻。德国藉西捕看了在马上哈哈大笑。早期的外藉巡捕,习称“西捕”,通常是落魄的酒鬼、粗野的水手和走投无路的赌徒充当,欺负华人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与工总局制定的冠冕堂皇的条例格格不入。
“先生们,请马上向这位小姐道歉!”突然一条勇敢的声音传过来,随即走上前来的正是凛然难犯的仪凤,她的身后跟随着穿着海军差役制服的水根,紧攥着拳头,仿佛只等女主人一声令下,就扑上前揪住对手。
德国藉西捕一听来人能用流利的德语顶撞他,知道来头不小,就立刻软了三分,问道:“小姐,你是谁?”
“大胆!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们小姐讲话?”水根知道对付洋痞子必须以势压制,“我们小姐可是大清海军统制部通译!”
仪凤严厉地说:“你们身为巡捕,却在滥用条例侮辱妇女,我要到工部局董事会告你们!”
那个英国藉西捕见势不妙,狡猾地说:“小姐,我们是和她开玩笑的。”
德国藉西捕连忙打圆场,说:“亨利,还不快向小姐道歉?”
英国藉西捕心不甘情不愿,只好说:“小姐,请接受一个绅士的道歉。”
“我接受了。”顾玉秀息事宁人地回答。
两个西捕自讨了没趣,连忙拨转马头,走了。
仪凤关切地问顾玉秀:“小姐,你没有事吧?”
顾玉秀道个万福,说:“奴家多谢小姐搭救。”
仪凤这才面对面地审视着顾玉秀,好一个璧人,让谁看了不心动呢?难怪那两个洋痞子要动歪脑筋调戏她。仪凤说:“让我送小姐回家吧!”她不由得联想起当初在“威廉王子”号轮船上,陈定剑是怎么帮助她摆脱两个东洋人的纠缠的,如果他今天在,也一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顾玉秀说:“奴家也有马车,不敢讨扰。”
仪凤负疚未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姐就不必推托了。”
顾玉秀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根早把马车赶过来了,侍候着两位小姐上了车,就“得得得”地让马儿响着蹄声走了。顾玉秀雇来的马车跟在后头。
顾玉秀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仪凤。请教小姐芳名?”
“顾玉秀。小姐如此体面,和奴家同坐,不怕屈尊了吗?”
“西人提倡平等,租界也要助长此风。”
顾玉秀听了,顿觉与仪凤从情感上贴近了许多,说:“小姐一定读了不少洋书?”
仪凤说:“我在德国读书多年,刚刚回国不久。”
顾玉秀羡慕不已,小心地问:“有婆家了吗?”
仪凤说:“有心上人了。”
顾玉秀怀着钦仰的情感,说:“那奴家祝福小姐了。”
仪凤反问:“你呢?有可心之人吗?”
顾玉秀说:“没有。”她不由得想起死去的吴天宝,那只是恩人,不是情人。“堂里人,不敢奢想。”
仪凤试探地问:“小姐有落雁沉鱼之貌,万一有人想替小姐赎身从良,小姐愿意吗?”
顾玉秀口气坚执,说:“奴家心如枯井,枯井如心。”
仪凤松了口气,知道陈定剑的企图只会落空,顿觉此行不虚。不过想想又替顾玉秀惋惜,又问:“枯井也有重波的时候,万一有朝一日碰到心仪的郎君,小姐会改变主意吗?”
顾玉秀叹了口气,说:“哀,莫大于心死。”
仪凤不便再问了。转眼,车到了会乐里弄堂口,顾玉秀心有所系,突然问道:“小姐在海军统制部高就,可以打听一个人吗?”
仪凤说:“请问吧。”
顾玉秀说:“海军统制部有位叫陈定剑的副官吗?”
仪凤心一沉,说:“有。小姐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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