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力遵照师部命令，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士兵来到腾冲县城进行休整。
昔日古朴秀丽的腾冲县城已然残破不堪，城内仍然到处都是残砖断瓦，碎石瓦砾遍布街巷，城内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臭味。老百姓和许多士兵正在清理街道上的瓦砾，运送尸体。
城门口有许多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有的唱着歌曲，有的为来来往往忙碌的民夫、士兵递上瓷碗。民夫、士兵们接过瓷碗，喝口水，就又忙着推拉装满碎石瓦砾的车，或是扛运木材，运送尸体。
刘大力走到城门口，有个女孩子笑着说：“长官，辛苦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刘大力接过瓷碗，喝了口水，轻声说：“谢谢。”女孩子冲着刘大力粲然一笑，然后脸就红了。刘大力看着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心里不自觉地一动，心想：“好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女孩子，宁死也要把狗娘养的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刘大力抬起头，望着天空，忽然发现原来腾冲的天空，竟然蔚蓝清澈得犹如一泓池水，禁不住赞叹说：“想不到腾冲的天这么晴朗，真好啊，真像人间的天堂。”女孩子看着刘大力身上残破的军服，满身的征尘，疑惑地问：“长官，你没参加攻打腾冲的战斗吗？”刘大力心情舒畅，摇摇头，笑着说：“我们攻打的是松山。”女孩子问：“松山很难打吗？听说也有许多国军将士，在攻打松山时以身殉国了。”刘大力笑着说：“松山不难打。只要不怕死，横下心来打鬼子，小鬼子也就被咱们打败了。”女孩子笑了，使劲点着头，说：“长官，你说的太好了。长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听着女孩子怯怯的问话，刘大力微微发怔，但随即笑了笑，问：“你问我名字干啥？”女孩子脸有些红，说：“你们是英雄，值得我们颂扬。以后有时间，我想把你们的事迹写成书，让后人知道国军是怎样英勇杀敌的。”刘大力说：“那你就多多写写殉国的将士，比起他们，我们活下来的人算不了啥。”
刘大力进了城，率领士兵们到了腾冲县城的文庙。文庙是腾冲县城内仅存的几座建筑，木质结构的庙堂内弹痕处处，粗大的红色壁柱上，大小弹洞和炮弹划痕历历在目，一些弹孔竟然大如碗口。
刘大力和士兵们将文庙内内的残砖断瓦清理干净，用水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尽净，然后白天和老百姓运送垃圾尸体，晚间就在文庙内休息。
过了一个月，在子高地上被日本兵刺伤的詹姆士和被弹片划伤了脸的彭正枫，因为伤口发炎而先被送下松山养伤的周威，以及受伤痊愈的士兵，都来到了腾冲县城。
刘大力看见周威，笑着骂道：“你小子没啥事吧？别他妈和我装熊啊，老子还指着‘拼命三郎’和我一起打鬼子呢。”周威左臂软软地垂着，愁眉苦脸地说：“团长，我不能跟着你打鬼子了。弹片伤到了筋骨，又发了炎，要不是美国医生医术好，我这条胳膊就彻底晚蛋了。不过，现今这条胳膊也和废了没啥区别了。我和参谋长过来，就是想和你告别的。”刘大力抚摸着周威伤残的左臂，黯然问：“你有啥打算？”周威说：“我想留在这里，陪着那些殉国的弟兄们。”刘大力点点头，说：“好，你就留在这里吧，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
刘大力喊进来勤务兵，让勤务兵到炊事班弄些酒菜来。勤务兵出去大半个下午，终于捧着两坛子米酒回来，两只胳膊各夹着一坛子，兴高采烈地说还买到了一条“南瓜”鱼，已经送到炊事班炖上了。刘大力知道腾冲县城内百事俱废，勤务兵能够买到一坛酒和一条鱼殊属不易，就笑着说：“好小子，干得不错。”勤务兵得到刘大力的夸奖，高高兴兴地走出屋子。
天色将黑的时候，勤务兵用脸盆将炖好的“南瓜”鱼端上来，又捧来几盒牛肉罐头。刘大力彭正枫、周威和詹姆士、威廉围坐到桌子旁。“南瓜”鱼因为肉质色泽与南瓜极其相似而得名，味道鲜美，入口即化，詹姆士、威廉吃得不住口地称赞。
刘大力端起盛满了米酒的瓷碗，想说几句什么话，却又没说出来，就对着彭正枫说：“参谋长，你说两句吧。”彭正枫说：“好，我就说两句。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战斗。抗战打了快七年了，身旁的弟兄死得不计其数，可是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活着，抗战就得打下去。有句诗叫‘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们穿着军装的时候是军人，脱下了军装还是军人。周兄人虽然离开了国军，但我想心离不开国军。老百姓怎么样？我们几年前在腾冲打游击，今天打松山，没有老百姓送情报、送粮秣，把我们从战场上抬下来，我们能活到今天吗？为了老百姓，再苦再难，我们都得打下去。”周威流下了眼泪，端起瓷碗，一饮而尽，说：“说实话，我心里真舍不得弟兄们啊。从北平我就跟着刘团长，出生入死，和小鬼子打了多少仗，身旁死了多少弟兄，我还想为他们报仇！”
刘大力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端起瓷碗，喝干了米酒。米酒入口甘甜，浑没有北方高粱酒的辛辣浓烈气味。刘大力放下瓷碗，抹了把嘴巴，说：“妈拉个巴子的，我看小日本的气数到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彭正枫又端起瓷碗，说：“为了打败小日本，干！”詹姆士、威廉为刘大力和彭正枫的情绪所感染，也端起瓷碗，说：“刘、彭、周，你们是我们所见过的最优秀的中国军人，我们为能够与你们并肩作战而荣幸，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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