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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家族_林猹【第一部完结】(200)

  然而,在清朝的统治者看来,佟、曹两家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佟家与皇室联姻,是亲家。有元妃在前,又有一个小贵妃在后,和皇室亲上加亲,绝对的忠心耿耿。两股劲儿,是向一个方向使的。所以,凭着这层关系,刚从辽东来到京师,孝庄太后就下了旨意,传令将佟家抬旗入籍。这在当时,是莫大的荣耀。皇恩浩荡,因为淑昭在宫中的关系,淑昭的姐姐淑仪,哥哥国刚和国维,都有封赏。佟家其他族里,也都和满人一样,各自有了官职。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和佟家倍受皇室宠爱相反,曹家却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待遇。他们家本来战功赫赫,出生入死,对朝廷的贡献之大,远远超过佟家。说起来,满清入主中原,定鼎天下,他们家应该得到无上的殊荣才对。可是,在满清统治者眼中,却不这么认为。尤其多尔衮、多铎,都曾经和曹振彦一道在战场上拼杀过,深知将这样一个家族,一个绝大的心腹之患放在京师,有违古人“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训诫。因此,曹家越是功高,清廷越是警惕。多尔衮本来灭李自成,平南明,都用曹振彦为先锋,就是想让他战死在沙场上。剩下袁氏孤儿寡母,也好欺负。不料,曹振彦仗着“七星剑”之利,历次躲过大劫,屡立战功。这让清廷更加地忌惮,疑虑之心更重。此其一。其二,曹家和佟家不同,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汉人,不但是汉人,而且其家族在汉人中还是大名鼎鼎的。可以想象,一旦曹家揭竿而起,会有多少的汉人来响应?以其名望、权威,加上“七星剑”的威力,一番龙争虎斗自不必说,结果如何,清廷真没有把握。但有一点他们可以肯定,就是自己以夷族而入主中原,夺了汉人的江山,汉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曹家就是对皇室威胁最大的。如果不是担心“七星聚会,降魔屠龙”的预言成为现实,多尔衮、多铎等人早对曹振彦夫妇、尔玉尔正兄弟下手了。

  虽然震慑于“七星剑”之利,而不是考虑曹家对皇室的贡献,满清才没有对其下手。但是,因为疑虑重重,根本上对这个家族不能放心和无条件信任。所以,在曹家和佟家一起迁来京师这件事情上,清廷还是有所保留,区别对待。这具体表现在两件事情上:第一,佟家抬旗入籍,成为了满人;而曹家依然是包衣旗奴的身份。他们是正白旗,旗主便是声焰熏天、权倾朝野的“太上皇”多尔衮。只有亲自对这个家族进行控制,完全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下,多尔衮才能稍稍放心。第二件事情,佟家进了京师四九城中,建造府第,大兴土木,其气象不亚于一个王爷。而曹家呢,却被远远地安置在通州大运河畔。通州,在京师东南,与明十三陵一南一北,遥遥相对。明十三陵是上风水,而通州则是下风水。

  曹家搬来这里的时候,通州不过是一个比较大一点的水陆码头而已。因为这里是大运河的终点,也是京师与南方连接的纽带。明朝之时,许多达官贵人,为了下江南方便,曾经在这里建造了许多行宫、府第,所以,房子倒是现成的。而这里因为有大运河的灌溉,良田千顷,当地百姓,日子过得倒也不坏。只不过地广人稀,和热闹的京师比较起来,还是寂寞了许多。满洲贵族许多人在这里占了地,然而雇佣的都是庄头。大庄头管地一千多亩,小庄头管地也在上百亩。好在曹家在范家屯,也是寂寞惯了的。袁氏又生性喜爱清静,在这运河边上,倒也乐得自在。

  可是,在那样纷乱的时局,一个她这样的女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如何能够不被侵扰?地方上的逃民,在和旗人的冲突中,免不了要波及曹家。好在次子尔正,已经渐渐长大成人,一身功夫,也能够看家护院。还有一户包衣人家,是曹家的邻居,姓李,也是从范家屯跟着一起迁来的。这一家本来姓姜,是山东蓬莱人。祖上闯关东来到铁岭,从此定居下来。清兵攻陷铁岭,这一家人也成为了正白旗包衣。其中一个少年英雄,叫做姜士桢,比尔正稍长几岁,本领过人。正好镇守通州的正白旗佐领李西泉奉旨调入宫中作侍卫总领,便推荐他当了继任统领。为了感念李西泉恩德,姜士桢改为李姓。正是有了李士桢的照顾,曹家才能够在战火纷飞、难民冲击的滚滚波涛中,保全下来。

  总之,曹家就这样来到京师,在大运河之畔的通州拥有了一座自己的府第。袁氏带着次子尔正,还有曹振彦带回来山东衡州府林四娘的遗孤,在这里居住下来。说起来这个孩子,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一来曹振彦答应过林四娘,代为保密。二来这孩子也着实惹人喜爱,正好弥补袁氏没有女儿的遗憾。就这样,这个叫做怜儿的孩子,在袁氏的精心护持下,渐渐成长起来。这一年,她已经三岁了。

  这天,尔正带着怜儿,出门来到运河边上。因为母亲身体不适,小怜儿又正在三岁、四岁狗都嫌的年龄。尔正带她出来,玩耍了一番。沿着河边,正玩儿得高兴,遥遥看见一条大船,从下游驶上来。船头之上,站立两人。一个身材高大,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个身材细瘦,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随着大船驶近,这两人渐渐引起尔正注意。

  “咦——”尔正心想,“这两个人,好像是父亲和哥哥。莫非,他们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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