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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家族_林猹【第一部完结】(234)

  这可是件大事情。在当时,母以子贵。尤其身为皇妃,将来儿子当了皇帝,母亲的地位,高高在上,母仪天下,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儿子的出生,皇帝爱屋及乌,重新唤起对她的爱意,也是可能的。正是在老宫女的这番劝说之下,她放弃了求死的念头,一心一意活了下来。

  顺治皇帝一如既往,处理国家政事。励精图治,甚至公开下诏,请大臣指出自己的缺点。有一位叫做朱之弼的,公开上书,指责官僚衙门,种种弊端,全在顺治一人之过。言辞犀利,令人下不了台。而年轻气盛的顺治皇帝,居然接受了批评,还坦率地承认,自己用人不当,赏罚不明。他在读书和学习汉族文化方面,也更加积极,常常读书不辍,通宵达旦。他又非常尊重自己的“玛法爷爷”,孝庄太后的“义父”汤若望,虚心听他讲授知识,学习西方的算术、历法,表现出了好学上进和大有作为的青年本色。而就在受到众口一致的称赞同时,他在女人的身上,也更加荒淫无度,甚至渐渐发展成为一种病态。新的皇后,还没有举行大婚,他又厌倦了,甚至产生了到外面寻花问柳的想法。只因为自己是一国之君,才不得不作罢。

  淑妃怀有身孕的事情,并没有引起顺治皇帝的注意。他的两个庶妃,先后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也并不曾对她们有什么恩宠。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是不能专情,总想找到与自己匹配的女人。也因为孝庄太后的压制,不准庶妃仗着自己的身份,犯上作乱,扰了宫闱。

  说起来,淑妃是幸运的,也是个唯一的例外。到了顺治十一年这年的春天,她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每天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很是辛苦。

  这天早上,她来到宫中,像往常一样,给太后打水、漱洗、梳妆。本来这都是宫女的活儿,可是孝庄太后为了压制这些后妃们的气焰,给她们制定了严格的规定。连淑妃这样挺着大肚子的,也不能得到她丝毫的怜悯和宽恕。

  旭日东升,一轮朝阳映红窗纸。端坐在铜镜前的孝庄太后,腰背挺得笔直。透过镜子,她看到淑妃的脸上艳若桃花,神情轻松而愉悦。不像往日里那样脸上写满阴郁。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凭经验觉得,是因为春天来到的缘故。不是有人将女人比作花吗?春天一来,万木吐绿,大地复苏,花儿即将开放。生命孕育在每个细小的个体中,女人心中的情欲,也在悄悄绽放。

  应该不是男人的原因。她想,瞧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也不可能和男人有苟且之事。不过,自己也必须提高警惕,不可以掉以轻心。在自己管辖的后宫,她可不希望出这样的丑事。

  这样想着,正准备教训淑妃几句。忽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透过镜子,她看到一片红光,从淑妃身体的裙裾下面,照耀出来,光亮如火。一片眩目的光芒中,似乎有一条龙,在火海中游动。腾跃展挪,身姿矫健。披着五彩的光芒,更映出气象万千。

  “咦?”她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心中惊讶地问自己道,“这是怎么回事?”

  等淑妃一切都侍奉完毕,准备跪安离去的时候,她叫住了她。

  “你有了他的孩子?”她仿佛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现她怀孕的事实。口气依旧冰冷,依旧是透过镜子,没有任何表情地注视着她。

  “是……”淑妃诚惶诚恐,不知道她明知故问什么意思。答话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的颤抖。“已经九个月了。太医说,预产期在下个月中旬。”

  “以后你不用来问安了——”太后的话让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好照顾孩子,把他生下来。”

  停了停,她下面说出来的话让淑妃大吃一惊。只听她缓慢地说道:“你有福了!将来这个孩子,一定可以做皇帝的,而且还是个圣君。”

  “不……”淑妃听了,吓得面色苍白,声音颤抖着,“我……没有那样的想法……只要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就已经很满足了……”

  “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又岂是你能够决定的?”太后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的情感。“再说,孩子是爱新觉罗家的,也不是你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下去吧……”

  淑妃头脑一片空白,离开慈宁宫,回到自己幽居的屋子里。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沉浸在猜疑和迷惑里,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番话。

  后来,她横下一条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孩子真是个有福的,那是他的造化;如果是个没福的,也没有什么。

  她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慌乱和惊恐,不再觉得那样孤独难耐。这固然是因为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在昨天晚上,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尔玉哥,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生中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相见。她只能向上苍默默祈祷,让自己在梦中能够见到他。而这也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岁月久远,连记忆也慢慢褪色。她几乎记不起来,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音容和笑貌。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他。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再次见面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他。她从来就没有在心头抹去他的影子,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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