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是一年的初春时节,漫山遍野金黄色的迎春花,和尚未开花枝叶翠绿的云南黄馨,灿烂夺目。达开在营外赏花解闷,不觉勾起了对于宣娇的回忆。今年已是太平天国十三年,宣娇归天已快两年了。她生前爱花,如看到满山黄艳艳的迎春花,该会多么欢喜。可是她看到我至今依然局促在云南东北角这块小小的穷山僻壤,仍然进不了四川,又会多么失望。他摘下几株迎春,在青山旷野之中仰天祝祷:“宣妹,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转战两年,并未实现素志,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化险为夷,顺利进入四川吧。”
他将迎春花投入一条小溪之中,含泪祝告道:“清清溪水,拜托你把这束鲜花带入长江,转入大大小小的江河溪谷,带入广西浔江,献到龙山脚下的宣娇墓前,说我石达开思念她,永远地思念她!”
达开热泪夺眶,坐在溪旁,看那溪水淙淙地把迎春花带向远方,怔怔地不觉发呆了。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忽听得侍卫轻声禀道:
“殿下,有三名云南秀才等候在营门外求见。”
“他们有什么事吗?”
“说是有安邦定国大计献与殿下。”
达开起身回到设在一座民舍内的行营,见门外有三位老人长袍马褂,恭恭敬敬地向翼王一躬到地,说道:
“昭通府生员谒见殿下。”
达开邀他们进门在客厅内坐了,问道:
“先生等下顾,不知有何赐教?”一位银须拂胸的长者拱手道:“窃闻殿下自湘鄂入川,已经一年有余,尚在川滇黔三省交汇处徘徊,既然难以入川,不知何以不愿在云南境内开疆辟土,自帝其国,其故安在?”
达开道:“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四川为天府之国,占据四川可以立国,而且交通闭塞,以一丸泥塞栈道,又一铁链锁住夔门,妖军无法入侵。云南则不然,土地贫瘠不足以供养大军,而与四川、黔、桂交界,山虽险,但不如蜀道的易守难攻。四川邻近中原,得之足以号召四方,故自古为英雄豪杰割据之邦,云南则太偏僻,得之不足喜,非我所愿也。”
又一位鹤发扶杖的老者道:“殿下此言差矣,四川自汉以来,虽有公孙述,刘备、王建、孟知祥之辈乘中原动乱,窃据四川为帝,但地近中原,朝廷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一旦中原粗安,便遭灭国之祸,虽有天险,不能抵挡外来的侵犯,享国较长者亦不过三四十年。可云南远离中原,地方险僻,朝廷鞭长莫及,历来采取了羁縻的政策,汉晋时代为蛮荒之地,固不必说。唐玄宗以来,先封了云南王,然后有了南诏的国号,后称大理国,以迄于宋末,为朝廷所礼重,享国绵远,前后五百余年,岂是四川所可比拟。虽不如四川之富裕,但亦足以立国。大理时代,文化灿烂,可见一斑。今殿下已临云南,机遇天降,时不可失,草野之见,愿殿下深思。”
另一位骨格清奇的老翁拱手道:“即不论四川与云南两省何者宜于立国,就以两省现状而论,官军云集四川,殿下暂时不可能入川,何不先在云南立足,再图后举?本省有识志士痛恨朝廷腐败,仰慕殿下英雄盖世,渴望重见汉家衣冠,无异大旱之望云霓,望殿下勿使全省百姓失望!”
达开听了,感动地拱手道:“老先生博学鸿儒,忧国忧民之心,使学生深为钦佩,至于是入川还是留在云南,我当根据诸位的剀切之言,仔细考虑。”
三位老先生走了,张遂谋走了过来,说道:“殿下,这三位秀才的话很有见地,目前进川太难,不如就在云南找一块地方安顿下来,可进可退,这是上策。”
达开沉吟道:“他们的话确实代表了云南广大士民的肺腑之言,我正在想,就留在云南也可以。”
谁知第二天营门前又来了一位中年人,面团团蓄了两撇浓须,穿了蓝布长衫,戴一顶敝旧的瓜皮小帽,自称姓吴名崇儒,是乡间整师,求见翼王。他身后,还带了一个穿着黑布短衫裤瘦猴儿一般的跟班。翼王见此人虽是塾师,却气宇不凡,并无冬烘之气,且又带了跟班,甚是诧异,问道:“先生此来何事见教?”
吴崇儒道:“晚生此来,是为殿下献上一条入川的妙计。”
达开不信,淡淡地说道:“入川并非易事,吾已为此竭尽心力,不知阁下还有什么高见?”
崇儒道:“殿下可知道四川有条大渡河吗?”
“四川江水甚多,但除了长江和宜宾以西一小段金沙江可以渡江进入四川腹地外,其他支流小港都对我渡江无用,所以不曾细问。”
崇儒道:“可惜,可惜,晚生此来,就是献计从大渡河过河,直扑成都。”
“这里只有金沙江,大渡河在哪里?”
“要去大渡河,必得先过金沙江,经过宁远府(府城西昌)的越嵩(今越西县)、冕宁县境就到了。”
这时张遂谋知道有人献计去大渡河,急忙捧了地图进客厅来,喊道:“殿下,大渡河不能去!”于是将地图摊了开来,说道:“殿下,您瞧,我们此刻处在金沙江东岸的昭通府,必须走几百里路去江边找渡口,这并不难。可是过了金沙江,必须向北穿过八九百里荒无人烟的穷山险谷,又是土司领地,才能到达大渡河边。那些土司一向仇视汉人,见了我们大队人马,尤其疑忌,不可能放我们过去,即使过了河,又有八九百里路程才到得了成都,中间若有一处受了阻挡,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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