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使节往来,再加郁律召集部众也需要时间,就不可能跟裴该配合默契——倘若平阳城下大战的时候,拓跋便即大举南下,石虎就有很大可能性守不住晋阳城。
不过郁律行动虽然迟缓,终究还是动了,前数日才刚得报,拓跋鲜卑六七千骑,杀入九原、定襄境内——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是因为秋收在即,可以抢割野外之麦。就目前而言,尚且不知石虎如何应对,是否肯出兵与拓跋交锋。
裴该与甄随探讨平阳情势,相谈良久,直至黄昏时分,才命其还家休息。因为这天又说好要陪老婆吃晚饭啦,所以我就不留你了——裴该都听见屏风后面,隐有环佩之声响起……
于是等甄随出去了,他便也起身返归内室,荀灌娘果然已命排列酒食,只待丈夫前来。这年月的普遍习惯都是分餐而食,人各有其食案,但裴该灵魂来自于后世,觉得夫妻之间,若也如此,未免生份,缺乏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于是特意命人打了一张方桌,好与妻子对面而食。
丈母娘当然没来,她是荀家贵妇,素来讲礼,怎么可能跟女婿一桌吃饭呢?保大却依照裴该的吩咐,也被保姆抱将过来,就端坐在裴该身边。
保大已经习惯自己吃饭了,也不必大人催促,便即右筷左匙,不住地把食物往自己嘴里猛塞,嘴角、下巴,甚至于衣襟之上,全都是汤水、饭粒,看得荀灌娘直皱眉头,忍不住就说:“此儿前世难道生于赤贫之家,未曾吃过饱饭么?吃相竟如此难看,也不知道象谁……”
这话几乎每次全家人一起用餐的时候都会听到,裴该都习惯了,当即也不过脑子,便即随口撇清:“是卿生的,不干我事。”
荀灌娘瞪眼道:“夫君是何言啊?怎说不关夫君之事?!”
裴该赶紧解释:“夫人听岔了,我是说保大一直都由夫人抚育,则教成这样,自然不干我事……孩子尚小,何必苛求他的仪态?且并不甚胖,多吃些有何不好呢?”就手向保姆索要来手巾,帮忙保大擦拭嘴巴。
荀灌娘不满丈夫推卸责任,忍不住就撇一撇嘴,问他:“适才听闻甄随与其妻相打,几乎将我笑杀——连那蛮子,竟然也学人纳妾,则丈夫为何不肯纳妾啊?白让蛮子说嘴!”
裴该心说你究竟啥时候躲在屏风后面的,竟连那么古早的话都听见了……赶紧摆手:“有小儿在此,勿言此等事。”
保大连连点头,告诫其母道:“阿爹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荀灌娘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喝斥道:“汝既知此,为何开口?我等都是空口说话,汝满嘴的肉汁,又全流出来啦——汝父白白为汝擦拭!”
第十七章 废物利用
用罢晚膳,保姆便将保大抱走了。荀灌娘不依不饶,又再重提让裴该纳妾之事,并且说:“我今又有身孕,丈夫常宿书斋,难道不寂寞么?”
裴该心说这寂寞么,多少总是有一些的,但终归不是纳妾的理由。我本近两千年后的人,既穿越来此世,被迫要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于官场、战场上拼杀,受到环境制约,逐渐的觉得就连心态都古人化了……倘若不能严守这最后一条婚姻道德底线,则我究竟是谁?是此世的裴该,还是后世的裴该,大概连自己都搞不明白啦……
于是笑笑说:“即圣人亦无妾,我又何必有?”
孔子十九岁时娶亓官氏,生一子伯鱼(孔鲤),至于他是否曾经纳妾,则史无所载——也说不定有,但即便圣人,谁会将其媵妾之名记录在案啊?
夫妻既久,裴该的脾性,荀灌娘再清楚不过了,一听丈夫的语气,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乃摇头道:“圣人是否有妾,我不知也。然即今朝堂之上,凡显贵者,谁人无妾?也便夫君一人而已了吧。”
裴该好奇地问道:“丈人亦有妾么?”
荀灌娘说当然有啦——“我尚未生,家父即纳妾二人,后其一死——家母来时即说,父在洛阳,方又纳一妾,十四岁……”
裴该心说厉害啊,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娶一个十四岁少女……当真是老当益壮!他侧过身,拉着荀灌娘的手说:“即便他人咸皆三妻四妾,也未必我定要纳妾。我且问卿,男子纳妾,究竟有何理由啊?”
荀灌娘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回复说:“乃是为了广延子嗣,且……夫妇之道,也是人之大欲……”
裴该笑道:“若言人欲,难道独男子有欲,女子便无欲了么?为何偏男子可以多妻多妾,女子则不能多夫?”不等荀灌娘辩驳,又继续说:“至于子嗣,我已有保大,卿且又有身孕。卿年尚少,我也正当壮时,日后自能广育子嗣,何必求之于妾侍?儿女众多,家族未必荣盛,如武皇帝子嗣岂不繁么,如今都在何处啊?”
荀灌娘道:“遭逢乱世,自多夭亡……”
裴该摇摇头:“司……是天下大乱,乃至天家子嗣夭亡,还是因为子嗣过繁,遂至天下大乱的?卿以为,何者为因,何者为果?”
荀灌娘微微蹙眉,沉吟不语。
裴该又笑着问道:“且若不及时俗,不言旧礼,我真纳妾,难道卿之心中,能够快意么?甄随之妻尚且怨怼乃夫,何况于卿。”
荀灌娘双眉一轩,怒道:“夫君之意,是我天生妒心,尚且不如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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