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抬起铁如意来,一指祖约,那意思:“你先闭嘴!”随即撇嘴道:“大司马于河桥以寡击众,破刘粲二十万军;而我前取河内,其兵未必少于羯贼,却不得不与石勒划界两分而治。则于彼等不识兵者看来,我自然不如大司马,中军亦不如关中之兵……”
说到这里,双眉猛然一挑,厉声道:“我故必出而与羯奴战,灭此朝食,以使社稷得全!”
众将全都躬身拱手,高声道:“愿为大将军效死!”
祖逖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放松面部肌肉,微露笑容,问众人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则以卿等看来,羯奴又会如何做啊?是先发攻我,还是采守势。若彼来攻,会取何道?”
于是众将指点沙盘,纷纷发表意见,大多数人都认为石勒三面皆敌,只有东方是大海,所以肯定是会采取攻势的——起码也要以攻代守。没人看好并州方面,认为有关中兵和拓跋鲜卑的夹击,太原、上党,多半只能固守待援;但有人认为石勒将会北进,攻伐段部和刘琨、崔毖,先解除后顾之忧;也有人认为石勒将会先攻厌次,击破邵续……
祖约摇头道:“我以为,羯奴必攻司、兖。段匹磾、邵嗣祖等,于羯奴都不过癣疥之祸,命一上将率部压逼之,寻机攻取可也,而欲破当下之局,羯奴必直向我。
“我若是羯奴,必将大军来侵我腹心之地——洛阳!”说着话,伸手在最大的那个白方块上虚虚一点,“则彼或增兵河内,以破李世回,或自汲郡涉渡,而谋取荥阳。”
祖逖点点头:“士少所言,不为无理,然而……”铁如意在沙盘一侧凭空划过,“我以为,羯奴或先将一部于平原、安德间涉渡,直取历城!”
第二十二章 管窥
祖逖认为石勒第一步将会渡河去占据历城。
随即他以铁如意指点沙盘,对诸将解释说:
“我与羯贼,隔河相望,攻者必渡河,而渡河实非易事。则羯奴必不敢于乐陵涉渡,为有邵嗣祖固守厌次;恐亦不敢于汲郡、魏郡间渡,直下我兖州。
“倘若我军孱弱,羯贼必取近道,或河南或河北,大举而向洛阳。然我此前与羯奴悍战于河内,则王师强弱,羯奴自知,料彼不敢如此轻我——如若不然,是自取死路也!同理,我亦不便仓促于荥阳涉渡,取道汲、魏而直取襄国……
“唯此历城,乃曹嶷所有——苏子高去岁才败曹嶷,逼阵广固,惜乎未能一举殄灭之——今闻曹嶷已降于赵,则羯贼由此渡河,即能于河南站稳脚步。
“卿等来看,历城南有泰山,北有济水,东西狭长,一如甬道。据此则西可应援曹嶷,制约苏子高,东可谋我兖东诸郡。倘若为羯贼突破而西,凭济水、大泽而阻洛阳之援,则兖东四郡,旦夕可下。彼既入兖,复自高平南向,可以威胁豫州……”
从沙盘上指点地势地貌,非常直观,于是诸将俱都注目于历城方向——那个小木块是漆成了红色的——默然沉吟。隔了一小会儿,魏该开口道:“大将军此言,如开我等眼前之翳。倘若任由羯贼突破,循济水而西,兖东四郡丢失事小,我乃须与贼对战于兖西、司东。彼处一望平原,道路辐辏,势难遏堵,倘若贼军一部迫近洛阳,天子、公卿必惧,则我军恐怕只有退而护守了……”
祖逖点点头:“我此前修缮洛阳,城高堞密,但留五千军守,岂容易破?即有万一,可请天子移驾金墉,即十万众来,少说可拒之两月——最多一月有余,大司马必自关中来救,又有何碍?倘若我军趁机断绝袭洛贼军后路,必可歼其一部,于羯奴以重创!”
但是说到这里,却又不禁轻轻叹息一声:“唯恐天子尚在青春,未熟军旅之事,而朝中大老闻警而惧,强要我等班师归洛。我军一退,羯贼正可趁势长驱直入,非但兖州将尽落贼手,即便豫州也难保全。且兖州既失,青、徐又岂能独存啊?
“是故我乃云贼必先取历城,然后西向,攻我之不得不救也。”
祖涣伸手一指历城的西南方向:“如此说来,我当以重兵堵塞平阴?”
平阴城属于济北国的卢县,夹在泰山和巫山之间,地理位置相对重要,但那终究不是一座县城,而只是古老的集镇罢了——原本历史上,要到隋代,才析出卢县,别置平阴县——可驻兵马数量有限啊,跟历城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众将大多反对祖涣的临时起意,认为战线应该略略拉后,部分人认为当驻兵于济北国治卢子,部分认为还是以卢子西南方的谷城更便于防御。
祖逖摇头道:“彼处狭长,大军难布,料贼必先以精锐向我。则我若纯采守势,彼大军乃可西援曹嶷,甚至南下徐方。且……”挥铁如意一指河内:“倘若贼于河内增兵,李世回不能敌,请援于朝廷,恐怕朝廷亦将命我退守了。”
大将卫策道:“且我军亦不便于济北国内,与贼久峙。”说着话比划给大家伙儿看——“自襄国而向历城,与洛阳而向谷城,孰近啊?久峙于我不利。”
祖约建议:“可从河上运粮……”话才出口,自己也知道不大稳妥,于是改口道:“或自荥阳,经汴、济转运。”
卫策摇头说:“其道亦长,不过稍稍可减些损耗罢了。”
祖约猛然间一拍大腿,说:“大将军之意,我知之矣!”随即注目祖逖:“我当先发制敌,方可免为羯贼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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