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你要是不赶紧下禅位的诏书,我们就先收拾朱飞和梁芳。朱飞也就罢了,梁芳乃是梁皇后的生父,则梁皇后若知此事,她能不担惊害怕吗?一旦因此而动了胎气,只怕陛下您悔之莫及啊!
随即就袖中抽出一卷纸来,请旁侍的宦者呈上,说:“臣已为陛下拟好禅位之诏,请陛下亲笔抄录,并且用玺——臣即告退,在宫外候旨。”
讲完这些话,华恒便即拜舞而退,等出了宫门,才发觉天色已黑,繁星在天,一阵冷风袭来,不禁寒透脏腑——他上下衷衣,都早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
裴该既然已下决断,那么此番到洛阳来,就不会仅仅以收拾尚书省那些颟顸官僚为满足啦,对于司马氏,起码也应该好好敲打一番。是故裴诜禀报,说朱飞和梁芳有与明达合谋的嫌疑,裴该便当即下令,捕此二人,以待后审。
洛阳城内自然也是有他大司马的府邸的——虽然不常来住——但裴该并未归府,而仍宿于西门军中,只命人前去取了替换的公服来,打算翌日一早,便即前往内廷去觐见司马邺。谁想他还没有动身呢,华恒便即持诏而来,命裴该跪接。
司马邺这就打算禅位,虽出裴该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接过诏旨后,不禁先瞥一眼旁边儿侍立的裴嶷和裴诜,心说:原来裴子羽昨天往见华敬则,是说这事儿去了……这很好啊,华恒乃中朝重臣,不是我的部下,由他去规劝司马邺,我的身上就干净了。
便在群僚环拜恭贺之时,微微摇头,旋命裴诜:“请子羽为我草拟辞表。”
第四十三章 禅位之诏
裴该接到华恒送来的禅让之诏,便要裴诜为他草拟辞表,这本是情理中事,但为了探问自家主公的真实心意,旁边的裴嶷还是赶着问了一句:“当几辞?”
裴该朝他微微一笑,心说事到临头,叔父您也忙慌起来了呀——这种话你就不应该问出口!
汉代以来,朝廷凡命重臣,按例都要三辞,然而就理论而言,三辞是跟三命相对的,所以三命而三辞,这事儿就成不了,一般三命而两辞,到第三回接受,那才是常态。问题当年汉献帝禅位给曹丕,曹丕是个文学青年,惯会抠字眼儿,非要三辞不可——当皇帝可是大事儿,怎可不把戏文给做足了啊——迫使献帝先后四下诏命……
所以裴嶷这是在试探裴该,您是不是肯接受天子的禅让呢?还是仍旧觉得时机未到,打算暂不接受呢?
裴该自然没有曹丕这么矫情,也不觉得这种前例有必要遵守——司马炎受魏禅,就只让了一回而已——但是这话不好明着说,正想砌词敷衍裴嶷,突然间有小校来报:“骠骑大将军率师归洛,已列阵于东城之下矣!”
裴嶷等人闻讯,无不大惊——祖逖回来得好快啊!原本根据裴诜和王贡的情报,祖逖方归荥阳,还打算扫清残羯呢,估摸着总得三五天才能返洛。也因此裴嶷才问裴该:“当几辞?”意为:意思意思辞一回就得了,赶紧把事情敲定了,生米做成熟饭,再应付祖逖,或许就要轻松得多。
于是便问:“所部多寡?”
小校禀报道:“列营者不下万数,其后旌帜连绵,更不知多少……”
众人惊愕过后,一起把目光投向裴该,等他处断。
裴该心中暗笑:你们不是一直都想拱我上位,蹦跶得很欢吗?明的暗的,花样也不知道玩儿了多少。怎么,祖逖这一率兵归洛,就全都慌了?既有天子诏下,则祖士稚迟早班师,本乃预料中事啊。
我给你们划过红线了,不愿意与祖逖相争,所以你们要赶紧设谋,游说华敬则,使天子禅位,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你们是担心祖逖一回来,我就会退缩,不敢再贸然迈出那最后一步吧?然而事已至此,我还有退步的余地吗?
他先不表态,却问裴嶷:“叔父以为,当如何应对啊?”抖一抖手里的禅位诏书:“可要固辞天子之命么?”
裴嶷嗫嚅不能答,裴该再问裴诜,裴子羽犹犹豫豫地说:“或可讽天子收回成命,先赐九锡于大司马,使封王建国……”
王贡当即表示反对,说:“大司马有何功,而能受九锡,且封王建国?!”
众人闻言皆感诧异,一起望向王贡:“何言大司马无功?”
王贡这才详细解释道:“大司马固然功在社稷,奈何收复太原,亦数月前事耳,岂有相隔数月,朝廷再加重赏之理啊?且祖骠骑方破羯,其功亦大,则既封大司马,难道不当封祖骠骑乎?
“天子欲行禅让之事,为大司马之德也,禅而辞之,固礼之常。然若终究不受,唯受王爵,天子岂有再禅之理?!”
你们在琢磨啥呢?这种事儿是可以让步的吗?今日天子起意禅让,你觉得时机不对,固辞不受,以为天子过几年还会再禅吗?一旦大司马固辞,则部下必起疑忌之心,队伍都带不好了,还能期望将来不成?!
裴该闻言,不禁颔首,心说这“毒士”之见地,及其胆量,确实比一票书生要强得多啊——你可千万别让我揪住把柄,我暂时还真舍不得杀你。于是开口道:“子羽为我拟辞表。我当亲自往见祖士稚。”
甄随当即拍胸脯:“当由末将领兵,护卫明公前往。”
裴该摆摆手,说不必了——“又非寇仇,何必卿领兵护卫?我但将部曲百骑前往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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