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时候各营督都已经安排好扎营事宜,就在帐外向裴该禀报,裴该便让他们全都进来,各自与郭默见礼,然后去唤熊悌之与陆和。郭默初见徐州众将,只见人人勇壮,个个精神,不禁暗赞——要知道高乐原本是垂头丧气的,自打听说自家两营如此悍勇,大败优势胡军后,脑袋直接就昂起来了;而甄随等人虽感妒忌,终究是同袍取胜,也自面上有光。
不多时,熊、陆二人进帐。熊悌之伤重,是被用担架抬进来的;陆和虽然也多处负伤,而且久战脱力,但经过军医调理,又休歇了大半天,已能柱杖而行——不过估计十天半个月内,两人全都上不了阵啦。
郭默主动站起身来,向二督鞠躬致意,说:“默自束发从军以来,百战余生,从未闻如此恶战,以一当十,负创贾勇,一日间便能摧破胡虏大军,真神迹也!此番裴公率师北征,当以二位为首功,但得二位在,何惧胡虏不灭,旧都不复,山陵不扫,梓宫不归?!”
熊悌之动不了,陆和略略躬身还礼,旁边儿甄随鼻子里却忍不住“哼”了一声。裴该也不让二人下去歇息,先转过头问郭默:“将军可有字否?”你要有字我就叫你的字,总称呼“将军”显得太过生分啊。
郭默摇头:“默是粗人,无字。”他家本是河内的小地主,出身寒微,虽然识字,却没读过几本书,基本上跟熊悌之属于同一阶层。裴该闻言,“哦”了一声,手捻胡须,略有所思。
郭默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这年月阶层鸿沟日益拉大,若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到了东晋南朝,就变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而且不同阶层间坚决不可通婚,彻底固化——此际根已生而芽渐萌。不过若非今日,郭默见到裴该这种态度,必然衔恨,说不定当场甩袖子就走了;今日不同,他才刚刚遭受心灵上的震撼,天然就觉得自己比裴该,甚至比徐州众将都要矮一头,故此心中不但不恼,反倒有些惶恐——
啊呀,裴公瞧不起我,这可如何是好啊?
赶紧套近乎,说:“其实默亦公家故吏也——少年从军,即在河内裴太守麾下,任为督将。”裴该微微一愕,随即反应过来,哦,是说裴整……那算啥玩意了,虽然同祖,但久已分途,远支得不能再远支。若按照这年月的习惯,只有裴茂的后代才够资格叫闻喜裴,裴整根本挨不上啊。
当下淡淡一笑:“不知裴整何在?”
郭默心说不好,裴整不是降胡了吗?我一时口快,只想拉关系,结果把这碴儿给忘了……当即窘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先前郭默说自己出身低,无字,裴该略一沉吟,那是想到了别的事儿啦,还真不是瞧不起郭默——人终究是可以跟邵续、李矩并传的牛人啊,至于出身高低,裴该的灵魂本来自于后世,根本就不在意。因此见郭默无言以对,便即微微一笑,抚慰他说:“裴整背弃祖宗,归从胡虏,即刀不加身,天必厌之。将军不肯从贼,数年来游击河内,坚贞难屈,我亦心慕久矣……”不必担心,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不过既然郭默有往上凑的迹象,裴该趁机就说了:“我军远来,当在此处休整,明日继续西进,将军可先归阳武。然阳武城小,且屡经兵燹,未知尚能守否?我意使一营随将军前往,未知可否?”
郭默犹豫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多承裴公关照,默岂敢不从?然则默便在阳武洒扫街道,以待裴公率师前来。”
裴该随手一指,即命“蓬山右营”跟随郭默去守阳武。
等到郭默出帐之后,裴该手抚几案,略略沉吟,突然间抬起头来,注目坐着的陆和与躺着的熊悌之:“汝等可知罪么?”
第十七章 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裴该问熊悌之与陆和:“汝等可知罪么?”这句话虽然说得很平淡,并非疾言厉色,但还是把熊、陆二人给吓着了,有若晴天霹雳一般——我们捍拒胡虏,立此大功,都督怎么问是否知罪?罪在何处啊?旁边儿高乐会意,当即一咬牙关,膝行拱手道:“是我不合使二将去逐陈川,罪责愿一肩扛之,还请都督念在彼等苦战破敌的功劳上,宽赦了二将吧。”
熊、陆二人恍然大悟,对啊,还有这碴儿……我们厮杀得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裴该冷哼一声:“陈川何在?”
旁边陶侃接口道:“点检尸体,并不见此人,或云逃去无踪。”
裴该便对熊、陆二人道:“汝等违反军令,率军远离大队前出,既不能得陈川,复不能察敌情,使我两千健儿陷身绝地,若非陶司马设谋援救,几乎覆没!且使大军被迫转道以救汝等……”原计划是沿着汴水走的,这会儿改成了济水——“尚不知罪么?!”
陆和不禁垂下头去,与熊悌之一起回复道:“末将知罪了,恳请都督责罚。”
裴该面色一缓,轻轻叹了口气:“功不可不赏,过不可不罚,否则无以成军。汝等乃可将功折罪,原本悍拒胡虏大军,功劳非小,今此战以陶司马记功第一,汝二人皆降一等——可心服么?”
二人忙道:“末等心服口服。”
裴该便即环视诸将:“此二人已为副督,暂时无可升迁;徐州田亩,亦得了不少;若止赐金钱财帛,又未必能酬其功——卿等以为,该当如何赏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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