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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队伍的女兵们_邓友梅【完结】(27)

  俞洁想快,两脚也不作主,只好由他们赶上来,随机应变,再设法脱逃。

  他们赶到俞洁身旁,就把速度放慢了。

  俞洁低下头只管蹚水走路,眼也不抬。可是心跳到喉咙口,脸红到了耳朵根。她心想,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今天可好,她这个兵还赶不上个秀才有力气;而这两个却比敌兵更凶狠。倒要格外机警些,只要不使他们动武力,事情就有回旋余地。

  "大嫂,"穿长袍的轻轻地问,"一个人赶路啊?"

  俞洁没吭声。

  他又问:"这是上哪儿?"

  俞洁心想:"他到底认出我来没有?"就瞅了那人一眼,答道:"上火车站。"

  穿长袍的和俞洁打个照面,眼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俞洁知道他完全认出来了。

  "我们也上火车站,"长袍说,"既是同路,这驴让给你骑吧。"

  "我能走,不用麻烦你。"

  "既碰上,就是有缘的!"长袍笑道:"谁没有用着谁的地方呢!看大嫂这样,八成是回娘家吧?"

  "差不多。"

  "路上可不好走啊!国军到处盘查,要找化妆的共产党;新四军也在找掉队的逃兵;两边都说要给检举人发赏钱。"

  "嘿嘿!"俞洁冷笑一声,"你倒打听得很清楚,你没打听一下,检举错了赏什么吗?"

  长袍一下子噎住了,国民党兴派女特务,共产党可也有女侦察员。弄不清她的真身份可吓不住她。

  "我是说咱们作伴定方便些。"长袍笑笑说:"这一带是国军的天下,我手里有通行证,开的正好是两男一女。"

  俞洁看出来,要硬从这两人手里挣脱出来,不大容易。需要将计就计,寻找机会,尽力把他们稳住。

  "作伴就说作伴吧,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俞洁笑道:"都是场面上人嘛!"

  这时已出了水洼,俞洁停下来拧拧裤子上的水,穿好了鞋。长袍下了驴,执意要俞洁骑上。俞洁也不再客气,叫脚夫扶她骑上去,故意说:"得罪了,今天的脚钱算我的。"

  长袍和短打对了下眼神,两人都有点发懵。明明白白是这个女人,穿着新四军军装骑着驴,冲撞过他们,并由此丢了那个二嫚,怎么隔了一天就变了一个人?那口气言谈,像是个熟走码头的老江湖。

  俞洁不过在一个戏里演过一个江湖女子,她见景生情地把那台词、身段,借用到这里,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来绝路也并非不能逢生,她后发制人,等待长袍亮牌。

  "听您是南方口音?"长袍说。

  "小地方上海。"

  "要回家喽?"

  "看顺风不顺风呢。"

  "要能成全我们一笔生意,在下倒惯会撑篙竿。"

  "您的生意我知道,要拿我卖活口喽。"

  "那可不敢,都是朋友嘛!"

  "我听你讲讲门道。"

  "我们弟兄奔波劳碌,无非为的一个钱字。那天我们丢了个活口,损失500现大洋。今天老天开眼叫我们碰到你,这笔帐只好由你垫上。哪党哪派不干我们的事,你能出钱,我们放你走,上海也好,山沟也好,由你自己去。"

  "我要拿不出呢?"

  "那就莫怪我们太讲生意经。不过尊驾不是老斗,总不致于叫兄弟费手脚吧!"

  "我身上没钱,可是有拿钱来接我的!"

  "那好说,我们把你找个地儿供养起来,你尽管发信喊人来接。我们将本求利,并不要毁坏财神的!"

  俞洁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万一脱不了身,宁愿叫父亲弄钱赎她,也比当国民党俘虏强吧?

  长袍见她不语,进一步说:"不过话讲清楚,你要是国军这边的人呢?亮亮牌子,咱们算是一场误会;要是那一边的呢?我也卖个交情,你只要愿意合作,碰上国军我也绝不透底!"

  俞洁说:"随你,你我都是长着嘴的。"

  说完这一阵,各自盘算心事,气氛沉闷而又紧张。俞洁盘算,能跑当然要跑,若实在脱不了身,只好争取叫家里来赎人。事关生死名节,宁叫家人耻笑,不能当敌人的俘虏。脚夫悄声问长袍:"你当真拿她作抵押,等她家来赎票?"长袍使个眼神,意思是:"这是稳兵计,把她弄到济南卖了,有油水叫人肉作坊捞去吧。"

  这时太阳高照,人贩子和驴身上都有了汗水。看看前边不远就是铁路,脚夫猛打两鞭子,想赶到路旁树荫下去休息。驴子四蹄扒开,走得欢快起来,两个男人跟着,急忙穿过了一个交叉路口。神使鬼差,从南边正开来一连满载而归的国民党部队。匪连长一看见这几个人,就大叫一声:"干什么的?过来!"两个人贩子本然站住,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走得屁滚尿流的匪军,不等下令就坐在泥地上大喘气,挑担的民夫也撂下担子擦汗。猴子脸和大个子端着抢把人贩子和驴全押过来,俞洁趁势跳下了驴。

  匪连长手里转弄着手枪问:"干什么的?"

  "老百姓,家里人病了送济南求医的。"说着人贩子就从腰里掏出盖着大印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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