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才很好。”夏跃春说。
“判断能力强。”阿初很自得。
“我是一个重友尽责的人。”
“同时也是一个敲响战鼓的人。”阿初说。
“在这个喧嚣、战乱的世界里,我们不应该寻找自己的出路吗?”
“那么,你承认?”
“承认什么?我没杀过人,从来没有。”夏跃春显然在纠正阿初的某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我信耶稣。”
“我信自己。”
“你跟他是一家人。”夏跃春反复强调阿次和阿初的血缘关系。
“我看,正相反。”
“你疑心病太重。”
“你敢说你跟他……”阿初的手指向慕次。“没有任何瓜葛?”
“我跟你有感情。”夏跃春在笑。
“轻描淡写的混不过去。看看他最近对你的态度,他尊重你。”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同时他开始敬畏你。”
“那是因为你的缘故,他对我有了兄长般的敬意。”
“扯淡。”阿初嘴角有了一丝不屑。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三”来。“我弟弟对你的敬意,也许就来自这……三枪。”
“你数着来得?”
“你在现场。”
“大家……各自打扫门前雪吧。”
“你是叫我……不管他人瓦上霜?”阿初从衣兜里掏出三枚子弹壳。
“这只是工作中发生的一点瑕疵。”夏跃春说。
“我在工作中力求完美。”他把子弹壳硬塞到夏跃春手上。“物归原主。”
“你把她埋了?”
“我不喜欢干体力活。”阿初偏了偏头。“也许过十天半个月,她会飘上来。”
第二十九章欲披荒草访疑尘
一九三二年,冬天。
沪中长官公署侦缉处处长熊自达的办公桌上,叠放着几张报纸和一纸公文。
窗外是冰花乱滚,大雪纷飞,路上的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进,活像熊自达此刻的心情,冷透了。
他的副官刘云小心翼翼地在替他收拾公文包,整理需要交接的文件,刘副官手脚很轻,动作很麻利,当他的手触摸到桌上的报纸时,熊自达“哼”了一声。
“放下。”熊自达说。
那堆报纸里,有一份是苏联出版印刷的《真理报》,还有一份是中国共产党出版的《新中华报》,报纸上都刊载了毛泽东的文章“和平、民主和抗战”。同时还刊发了“中共中央在上海顺利召开了全国特委工作会议”的大标题。
这些报纸就是导致熊自达下台的直接原因。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熊自达说。
刘副官很疑惑。
“我太轻信人了。我的身边都是姓杜的安插的手下。”
刘副官低下头。
“不是吗?刘副官?”
“处座……”
“不必解释。”熊自达长出了一口气。“我不相信杜旅宁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上三年。他的下场,会比我更糟糕。”
刘副官狐疑起来。“您的意思是……您还要回来?”
“不,不是我。是共产党。共产党会令他寝食难安。”熊自达冷冷一笑,推开了窗户。
雪花飘进来,风刀刺骨。
街道上远远飘来报童的吆喝声:“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在上海成立,要求国民政府释放政治犯,保障人民抗日的民主权利……”
“你听!”熊自达说。“不是每份报纸都开天窗。”
“处座?”
“听见了吗?这就是共产党的声音……你无法控制,他们像风、像流动的云彩,变幻莫测,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您说,我们能抓住他们吗?”
“你说呢?你能抓住震电惊雷吗?”
刘副官心中一震。
“这些话,你就不必向你的新上司汇报了,他是不屑一听的。”熊自达接过了刘副官手上的公文包。意味深长地说:“我走了,这些报纸留下,给杜旅宁提个醒。”
熊自达走了,他的背影在侦缉处的走廊下,显得十分衰疲。
俞晓江来了,她坐着军用摩托车,显得英姿飒爽。这一天,也恰好是杨慕次康复后上班的第一天。
杨慕次看见俞晓江跳下摩托车,立即原地立正,向她致敬。
俞晓江的脸上,第一次对杨慕次露出了明媚婉转地微笑。
一日急雪,天气陡冷,街道两边的梧桐树都披上银装,杨慕次和俞晓江并肩漫步在街头。雪花散漫地飘落在二人的耳际发间,清新的空气盘桓在左右,两个人的心底都洋溢着淡淡的“春”的暖流,仿佛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
“你一直就知道我吧?”慕次问。
“你说呢?”俞晓江反问。
“我在你面前有些气短。”慕次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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