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脚步声响起,打后堂转过三个人来。中间一人一身儒衫,得意洋洋,哈哈笑道:“郝将军拿住了叛逆真髓,功劳不小哇!”下一句对我道:“真髓啊真髓,你可知罪么?”
即使不用看人,我也听得出是陈宫陈公台,只恨得牙根痒痒的,同时心里奇怪,这厮不是在闭门思过么?怎么又冒出来了。
陈宫左右两个人我也认得,一个叫许汜,一个叫王楷。这二人背景非同小可,早在曹操治兖州时任从事中郎,那时他们就是陈宫的死党,后来就成了跟着陈宫率先迎主公入主兖州的两大“功臣”。虽然功劳不小,只是这两人除了会耍嘴皮子清谈,连基本办事能力都欠奉,因此一直未得重用,昔日我在兖州时,重大会议上都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在这个紧要关头,这几个兖州旧人忽然一同出现,毫无疑问自己这次被夺兵权,八成是有这几人在其中出谋划策。
自从来到大厅,我一直在琢磨求生之法,看到他们几个,登时脑筋急转,心中已有了计较:按照埋伏武士的久经训练的程度来看,定是追随已久的旧部无疑。而主公在兖州的失利,大半是被兖州士出卖的缘故,所以这些兖州人与奉先公旧部彼此间隙很深,倘若把自己把被剥夺兵权这件事大肆宣扬成兖州士势力重新抬头的征兆,那么定然可以动摇外面的埋伏者,使之放箭时不得不考虑是否受了陈宫的利用。这样虽然谈不上就此拉拢住他们,但毕竟可以出现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我对陈宫愤然作色,怒声高叫道:“陈宫,原来今日之事又是你弄的鬼!主公在兖州的大好事业,就是被你们这几个无耻小人败坏。如今到了中牟,欺瞒着主公又把主意打到我真髓头上来啦……哼,可惜我真髓行事无愧于天,你纵然想加罪于我,也没那么容易!”说这几句话时气沉丹田,把声线远远送了出去。
陈宫脸色大变,脸色铁青道:“好反贼,你在河南拥兵自重,不把主公放在眼里,我等奉命拿你,你还敢反咬一口?”
虽然自己是别有用意的胡搅蛮缠,但听他这么一说,我只觉得数月来肚里淤积的郁气化做一股怒火,直冲到脑门,大声道:“自我真髓到了中牟这半年来屯田做战,处处无不为主公霸业计,又如何是拥兵自重了?倒是你……你胆敢说一句,主公丢失了兖州,和你陈宫毫无牵连么!”
陈宫面皮紫涨,戟指道:“你你……”我口口声声把话题转嫁到丢兖州上,这厮辩无可辩,憋了半天,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王楷见势不妙,赶忙道:“真将军误会了,今日之事我等乃是奉命而为,并无陷害之意。”他生得白白胖胖,一张圆脸上满是堆积着笑容。
此时我忽然听到,在后堂走廊上还有一人的呼吸声,此人分明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我心中一动,怒声道:“今日之事真髓任凭主公吩咐惩处;但你这些兖州派奸贼想利用这事件夺权,那是万万不能!”我知道,眼前自己随时可能丧命,只有把局面搅乱,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因此每句话都将陈宫夺权扣得死死。
旁边许汜眼中盯着我似要喷出火来,大喝道:“贼子,死到临头你还敢血口喷人——来人呐……”
我怒极反笑,仰天打了个哈哈,声音震动大厅,将许汜的杀人命令就此截断,才语音一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些公报私仇的奸贼,却不知是谁在做贼心虚!”又圆睁双目上前一步,暴喝道:“若真是主公之命拿我,我真髓愿意束手就擒。可适才你等口口声声说是奉了主公之命,主公为何还不出来?今日我还见过主公一面,他又怎会忽然下这蹊跷命令?——你等矫主公之命,想施展奸谋,以为这种小伎俩能蒙骗过我么?”说到最后一个字,我夹在话音中向许汜脸上一口真气直喷过去,将他震得脚下一个踉跄,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许汜不会武功,这一招“大喝”,已然伤了他的脑子,破了他的心神。
陈宫面色由红而白,惨白着一张脸怒道:“真髓,你将这么一个夺权篡政的罪名扣在我等头上,是何居心?如今主公日日醉酒,政务都由严主母打理,我等尽心竭力辅佐主母又有什么私心?——擒拿你的命令,就是主母下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暗自叫苦:那后堂走廊上的女子,想必就是严主母了,真正动手的号令肯定是由那里发出。贾诩纵然是天下奇才,却万万想不到主事之人是严氏而非主公。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严主母从未有这种斗争的经验,所以事事求稳,因此才会尽量策划周详;相反地,她决不是贾诩所推断的“杀心未起”,而是“杀机充盈”才对。
贾老儿啊贾老儿,真髓这条命只怕真要被你葬送在这里了。
虽然心焦如焚,面色却不显露出来,我暗自提聚功力,大声道:“我能有什么居心?就是由于你们这班小人的争权夺利,害得主公丢了兖州,又有多少好儿郎因你等惨死在曹操的刀下!如今你们故技重施,也不知用什么法儿欺瞒了主母,来向我下手……真髓死则死矣,只是你们想再度借此机会夺权,那是干系全军生死存亡的大事,说什么也是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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