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明了这些共产主义的谬论所在,才能认识出三民主义的正确伟大!”
我受了他的感染,便经常一块陪他读这些书。可是,我一直没有向他透露:我在太行山被共产党的军队偷袭,几乎送命的故事。那时候,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口号仍在后方喊得起劲,共产党印行的“新华日报”天天都大批地送到学校来,从无人干涉同学阅读。“新华书店”出版的大力为共产党宣传的书,也到处公开发售。我想,我最好还是安心读书,休谈“党”事。
同学们每当看到我和最低领袖在一块聚精会神地看书,便一拥而上:
“喂,春天不是读书天呀!人人都在展开‘春季攻势’,唯有你们两个按兵不动,真泄男同学的气!”
熟一点的同学,干脆把我们手中的书籍一夺,向天上一抛。最低领袖连忙接住,并且往怀里一搂:
“别开这么大玩笑,这些国父遗着是我的圣经啊!”
拗不过大伙儿时,我俩便陪他们到女生宿舍附近转几个圈,有的同学轻悄悄地把预先用蝇头小楷写好的追求信,偷偷插进女同学信栏上,有的必恭必敬地转托代交,有的勇气十足地面交本人——然后,我们便到沙坪坝茶座“摆龙门阵”,“摆”的题目仍是“季攻势”。
我插不进嘴,也无话可插,在他们滔滔不绝的议论与评论中,我只能做一个旁听者。我似乎对于他们把全副精神都花在女同学身上有点反感;可是,我又觉得他们应该谈恋爱,这是每人都应该经过的人生旅途上一个重要的驿站,如果说这些大学生谈爱谈得过早,那么,我自己岂不是比他们更早了好几年吗?我没有理由非议他们。
他们首先兴致勃勃地给一些女同学“打分数”。从不及格到最高的九十分,都被分配妥当;也有过于认真的人,为了一、二分之争,辩论得面红耳赤。
打完了分,他们便集思广益地给一些女同学起“外号”。
经过一致决议,许多“外号”出了\:
披衣大仙——一位女同学不管晴天雨天上课时永远披着一件雨衣。
红皮膏药——一位女同学两颊的臙脂涂得太厚,活像贴了两张红色膏药。
跺脚美人——一位女同学身材生得非常好,看背影人人都赞美,可惜当她一回头时,大家必为之跺脚叹息一声,因为她脸上有天花。
印度小白脸——一位女同学皮肤特别黑。
双鞭毛藻——一位女同学梳了两只长辫子。
丈母娘——一位女同学脾气特别好,对男同学们特别客气,活像丈母娘疼姑爷的样子。
保险刀——一位女同学专门给男同学钉子碰,川鄂一带的话,管碰钉子叫做“刮胡子”。
紧急警报——一位女同学长得奇丑,她一来大伙便跑躲开——
最后,他们又为两个女同学集体创作了两首打油诗,当然那两位女同学是被他们深深不喜的。一位女同学长得怪难看,却特别喜欢扭摆腰肢,故作姿态,并且还放出空气说十几位男同学都追求她,实际上,大概从来没有人追求过她。他们的诗便这样说:
面似窝瓜姿似梅,
一打零俩将奴追,
奴若将谁瞟一眼,
活像判官把命惟!
另一位女同学长了两个大虎牙,年龄比较大了一点,可是喜欢装小孩儿,他们也为她作了诗,并且由一位戏迷同学仿照“鸿鸾禧”中金玉奴那一段“奴家正二八——”的道白,念出来:
奴家二十八,
人称大象牙,
未笑先露齿,
西餐不用叉。
直到夜深,大家始尽兴返校。临行,调皮的同学还郑重其事对茶馆的伙计说:
“么师,茶留到起,二天还要来吃!”
“春季攻势”以后,再继之“夏季攻势”有些同学如愿以偿,喜气洋洋;有些同学毫无“斩获”,垂头丧气,真像个狼狈的败兵。我和最低领袖逍遥“战场”之外,虽无战胜的欢快,也无战败的苦恼,倒也自由自在。最低领袖告诉我四年大学生活内他绝对不谈恋爱,他也作了两句打油诗:
没有爱的日子太寂寞,
有了爱的日予更难过。
看样子,以前他可能也尝受过爱的痛苦。
“我宣誓追随最低领袖到底,” 我对他说,“四年内,我绝对跟你一样不谈恋爱!”
我竟未能实践这一誓言。一年后,一位女同学闯进了我的世界。
她,是郑美庄。
四十一
郑美庄比我小两岁,低一班,三十一年秋季始业,我升入大学二年级时,她进入校中做了一年级生。
她似乎很惹一般男同学注意,在“秋季攻势”中成了不少人进攻的目标。
接二连三地,几位男同学在她那儿被“刮了胡子”;被“刮”者纷纷叫苦:
“来了一把更厉害的‘保险刀’!”
另一批同学便笑嘻嘻地互相说:
“我们组织一个合股公司吧,集中智慧与力量向郑美庄展开新攻势,免得过去个人分别花的心血付诸流水——而且,像这么一个标准理想的‘金龟’,是绝不能不钓的哟!”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