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结交这位田匠?”
“当然,我仔细打听过,这位田匠不简单,十二三岁就敢动刀,打遍前街后巷无敌手。”
“是个无赖少年?”
“是无赖,但他跟别的无赖不一样,碰见比他更小的孩子,或是妇人、老者,打不还手,对手越是强横,他越不退让,浑身流血也要继续打。他还到处拜师学艺,本领高强,赤手空拳就能杀人——当然,他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
“这样的人正该送到军中历练。”
“我还没说完呢。田匠二十岁的时候,父亲亡故,临死前对妻子说,田匠专爱惹是生非,早晚连累家人,他若再跟人打架,让妻子自杀殉葬,免受后苦。田匠当天不在家,回来之后听邻居转述,痛哭一场,竟然真就改性了,整整八年,不跟任何人动手,仇家找上门来,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肯还手。”
“这倒是位奇人。”
“对嘛,所以我要帮他这个忙,让他死心塌地给我做事,看看谁还敢动我一根指头。”
“他自己挨打都不还手,怎么能帮你?”
“这个我也打听过了,老太太年岁已高,重病在身,顶多再活一两年,这也是田匠为何不愿从军的原因,等老母一死,他就又是当年横行东都的‘死不休’了。”
“死不休?”
“他的绰号,光凭这个,你就想象到他有多厉害了。”
楼础笑了笑,对周律的话得打折听,至于打几折,要视情况而定。
“怎么样?能帮忙吗?多少钱都可以,我真是找不到别人,才求你帮忙。最后一次,再也没有下回了。”
“此次签军不比往常。”
“对啊,交钱都不行,田匠想要逃亡,可他母亲走不动。”
“大将军或许能免他的签。”
“所以我才来求你,大将军毕竟是你父亲。”
“你得等,等我见到大将军才好开口。”
“那是当然,可别太晚,再有五天,田匠必须去营中报到,到时候可就没有免签的说法啦。”
“我不保证此事能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将军。”
“别人指天发誓,我未必相信,楼公子一句‘可能’,我就感激不尽,无论成与不成,你都算帮我一个大忙。”
楼础惊讶地看着周律,没想到他这么会说话,“你不用再来,等我有消息,自会派人去请你。”
周律起身伸手入怀,“多谢,这点东西你收下,不是礼物,是给你打点上下用的。”
“免了,我总不能贿赂大将军。”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你想见大将军,少不得要给‘小鬼’一点好处。”周律将一只小盒放在桌上,全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将大将军比喻成阎王。
周律拱手告辞。
楼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装满了珍珠,合上盖子,扭头看向藏匕首的地方,想了一会,决定还是自己动手,无论田匠是不是有本事,远水都解不了近渴。
老仆回来,真的牵着一匹马,鞍鞯俱全,他自己也很纳闷,“府里竟然借了,说是不着急还,再需要什么随时开口,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兰夫人留下的命令,楼础没作解释,命老仆开饭,天黑之前他要去驻马门,只需跟随皇帝两三次,摸清套路之后,就可以动手了。
第二十五章 强谏
刺驾闹得满城风雨,连洛阳以外都受到影响,皇帝本人却已忘记当时的危险,继续在夜里出行,只是更换一批侍卫。
天黑之前,楼础骑马来到驻马门外,街道空荡,一个人也看不到。
驻马门位于皇城西北,是座高耸的牌坊,并没有门户,过去不远,才是皇城真正的门,外面有官兵巡视,不许任何人靠近,望见楼础,也没过来询问或是驱赶。
楼础在牌坊下等候多时,天色完全黑暗之后,才有数人赶来,当先一人大声问道:“阁下是大将军之子楼础吗?”
“正是在下,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沈耽,家父并州沈牧守,咱们算是世交。”
“原来是沈兄,失敬。”楼础拱手道。
大将军楼温与并州牧守沈直早年间共同辅佐先帝张息,虽是一武一文,却是情同手足,来往频繁,互通婚姻,楼础没机会参与其中,但他知道,这位沈耽是沈直的第五子,比他年长几岁,在家中最受宠爱,正因为如此,没有随父之官,而是留在京城,好让皇帝安心。
沈耽跳下马,几步迎来,拱手笑道:“楼公子来得真早,你是第一位吧?”
“应该是,沈兄怎么知道我会来?”
“宫里传给我的消息,我原想派人通知楼公子相关事宜,居然打听不到贵舍何处。”
沈耽言语温和,举止得体,令人一见如故,楼础笑道:“该我去见沈兄,沈兄掌管侍卫,不知该如何称呼?”
“呵呵,咱们都是一样的侍卫,我管些杂务而已,哪来的称呼?你若是不见外,可以叫我一声‘五哥’。”
“沈五哥。”
两人站在路边闲聊,彼此印象很好。
赶来的侍卫逐渐增多,沈耽全都认识,挨个向楼础介绍,又教他许多规矩,原来众侍卫一更二刻之前赶到即可,皇帝出门从来不会早于二更,可以带一名仆从,不准携带兵刃,原本查得不太严格,自从刺驾之后,人人都要接受仔细搜索,而且不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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