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眼下这点东西,就是一家人的命!
僵持了足足三分钟,宋庠哀叹了一声,径直到了后面,抓起面袋子,又拿起了羊肉,往外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
他转了一圈,找出一个破瓢,给兄弟倒了一瓢白面,又小心翼翼,切下了两根羊肋骨,把剩下放好,这才从厨房出来。
回头看了看,他还小声念叨了一句:君子远庖厨!
……
又过了三天,宋庠琢磨着,兄弟家里可能早就没吃的了,他手上还剩下一贯钱,宋庠数出了100文,拿在手里,掂量了半天。
他突然觉得钱是这么可爱,就连浓重的铜臭,都变得好闻起来。
踯躅半晌,宋庠才趁着外面人少,走出了大门,循着方向,找到了宋祁的住处,其实他们就隔了一条街道而已。
宋庠叩响了房门,迎接的并非是宋祁,而是宋祁的幺子,见大伯来了,忙请进来。宋庠看了看,兄弟的家,还不如他那呢!
“你爹呢?他,他没事吧?”
“伯父,我爹挺好的……他……他……”
见侄子迟疑,宋庠把脸一沉,“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我爹昨天的时候,去,去见了文相公!”
“文宽夫?”
宋庠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在前天的时候,文彦博也去找了他,还说了一大堆的鬼话,怎么,光是找自己还不够,连兄弟也没放过?
“怎么,莫非你爹去给文彦博做事了?”宋庠须发皆乍,怒火滔天!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你爹好歹也是状元出身,修身齐家这么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他怎么能跑去当小吏?还要不要我们家的脸面了?”
宋庠怒气冲冲,就要去找兄弟算账。
侄子连忙跪在了地上,“伯父,我爹也知道丢人,可,可没法子,我们家都没吃的了,我娘又病着,总不能天天去求伯父吧!我爹也是为了我们啊,求伯父宽恕啊!”
“唉!”
宋庠用力出口气,“不就是一口吃的吗!你们……”他本想说去找他,可话到了舌尖儿,就变了味。
“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吗!”
嘚。
宋庠也不敢大包大揽了,他问了一下,原来文彦博弄了个交易中心,缺少给商品定价,收税的官。
宋祁去了,每个月能给开50贯钱,另外有柴、米、盐、茶、油、肉……种种福利,每一样都不多,相比宰相的待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道理,宋庠是看不上眼的!
可问题是这个时候,这个光景,这些东西,就足够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了。
而且负责核定税收,这是多大的油水啊!
只要稍微歪歪嘴,动动笔,每个月增加上千贯,不成问题。
宋庠从兄弟家出来,心里头不断思索着。
堂堂相公,是要体面的,跑去当小吏税官,跟一帮商人斤斤计较,体面何在?更何况,这么干,等于向文彦博低头,等于给王宁安做事!
文宽夫当初是怎么陷害大家的,王宁安又是何等奸佞之徒?
给他们当奴才,姥姥!
我宋公序没那么下贱!
宋庠越想越气,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再去找兄弟宋祁了。
他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总不能逼着兄弟一家饿死吧!
伯夷叔齐,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一个人就够了!
宋庠这么想着,又过了五天。
典当匕首的钱都花光了,夫人,儿媳妇,就连孙子的长命锁都早就当出去了,他们是什么也没剩!
“这,这钱怎么这么不抗花啊?”
宋庠的儿子无可奈何,“爹,兰州的珠宝玉石便宜,可粮食贵啊,尤其是细粮,是京城的两倍,除了衙门里的公人,还有军中的将士,普通老百姓都吃糜子,天气越来越凉,说话冬天就到了,家家户户都要存粮,所以……”
沉默了一会儿,宋公子仗着胆子道:“爹,您老真该想想办法,要不然这个冬天,没发过啊?”
见宋庠没有反驳,宋公子胆子更大了,“爹,您要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让儿子去做事吧,文相公说了……”
“不行!”
宋庠粗暴道:“你给我听着,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行,要是没有这么点骨头,就不配做宋家的子孙!你居然想给文彦博做事?有这个念头,就是不孝,跟我滚一边去,写十遍家规!”
宋公子无可奈何,只能垂着脑袋,“爹,我可以去写,只是咱们家没有笔墨,也用不起纸,儿子就在沙土上写吧!”
说着,宋公子就往外面走,宋庠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他很暴怒,想要摔东西发泄!
猛地抓起了一个茶杯,这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一整套茶具,就剩这么一个杯子了。
摔吧,摔了就用粗瓷碗喝水,就跟那些苦老百姓一样……犹豫半天,宋庠没有舍得摔,这样的官窑瓷器,拿到市面上,能换好几十斤糜子米呢!
虎落平阳啊!
宋庠从屋子里出来,拿着茶杯,就想让儿子当了。
结果却发现家里头欢天喜地,正在杀鸡呢!
原来是宋祁给拿过来的,他那边征税超额完成任务,奖了不少东西,他知道兄长日子不好过,送了两只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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