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崇语气冷得像冰,突兀得像是无形之箭,直穿重耳心间,绝望与恐惧之感交织上扬,“你怎么知道我是旬……生……这不可能。”
“传狐熙。”戚崇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这个世上本没有绝对的秘密,纵然是死人亦无秘密可言。”
“狐熙……他还活着,他也是你的人?”重耳低声呻吟,这个名字彻底摧毁了他仅存的一丝信念。
戚崇浓眉一扬,傲然道:“天下皆属王土,岂止是一个狐熙、一个晋国,数百诸侯士族,哪个又不出自周室。”
“叩见戚公……”一个让重耳看见便想吐的猥琐男子目光游移的投向重耳,“狐熙见过公子。”
重耳猛然回头,他的眸子被愤怒点得前所未有的明亮,狐府总管的出现,令他想起某些他以为早就逝去的记忆,“你是狐氏族人吗?”
“是的……”
“那么你这样作对得起你的族人,对得起如此信任你的狐突吗?”重耳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翻话的。
“我从没有背叛过我的族人。”狐熙眸子狂亮,固执地道:“我不求公子原谅,只求天下间再无战争,百族相安,共尊一室,即使我落个千秋臭名,亦可以含笑九泉。”
“荒谬!”重耳不得不为狐熙的狂热拥周而吃惊,”现在周室仅名可存,威势已去,仅仅靠你做下这等龌龊之事便可挽回?”
“公子错矣……”
戚崇一摆手打断狐熙的话,“你下去吧。”
重耳忽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慢!真正的重耳呢?”
“主公已经给他安排一个极为安全之地,若是公子你不出意外,此人将终老深山。”狐熙面不改色道:“先行告退!”
望着狐熙消失在院门的背影,重耳转向戚崇,失声道:“主公?是指你?还是狐突?”
“公子不出几日便会收到狐突的消息,我几天前才接走重耳公子。”戚崇不假思索,从容不迫道:“我亦给狐突留了话,告诉他我只是接重耳公子去治疗,保证不会暴露秘密,至于他相信与否,就看他的定力了。”
重耳怔得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看着戚崇冰一般寒冷的眸子,那仿佛什么都不存在漠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彻底的冷静下来,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来,希望从中找到答案。
“拓王拥有如此实力,我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吗?”
戚崇笑而不语,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名仆人的声音:“要下雨了,主公……”
天空暴雷咋响,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悠荡的乌云猛烈的翻滚,只是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已挂满天空。
重耳却发现了个怪事,布满天空的雨滴落到离戚崇三尺距离时,竟不可思议的斜飘而过,仿佛连雨水亦不敢接近他。
虽然细雨连绵,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而睿智。
不经意中,重耳亦运起回天诀之破震心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情况亦在他身上发生了。
为未来担心的同时,重耳也不由心中欣慰。
自己的智慧武功大有精进,与上次和拓王相遇时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发现亦让他为之一震。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纵然强如周室,亦有衰落之日,那么拓王也并非不可战胜。
到这时,戚崇才略微动神,他依稀在重耳的眼神里看见擂响的战鼓、仰天长啸的猛虎。
那头猛虎,是周朝国威军威的象征。
多年以后,这个场景可悲地变成了现实。但这个时刻,戚崇即使开始重视重耳,但也绝非他护周的重点,他从没有想到这个他与狐突一手缔造的贱民,有朝一日却成了他们生命的终结者。
“进亭再谈。”戚崇迈步走向凉亭。
重耳不禁笑了起来。
从此刻起,天底下再也没有使他畏惧之人。即使自己这个假冒身份被揭穿,经过无数次的噩梦纠缠,一次次面临被摧跨的境地,他彻底从重耳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从此,重耳亦是旬生,旬生也是重耳。
戚府大门徐徐开启,十三匹快马迅速消逝在暴雨中,马蹄溅起一路水花。打头一骑是狐射姑,随后是重耳,再往后是十二铁卫。
七弯八拐的街道往日行人不断,可今天却因天气骤变而人烟难觅。也是,谁会在这种狂风肆虐、大雨滂沱的天气出门,甚至连街边躲雨的人亦难见影踪。除非是有心之人。
介子推与狐射姑在天未明之时,便细密地勘察了这条通往戚府的道路,已然定下了两条有可能设伏路线。但这场大雨一下,所设想的可能性却突然增加。谁也不敢确定骊姬的人到底会在哪里出现,会在何时出现。
重耳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难以用语言形容。可以说有好有坏,好的是他终于弄清楚拓王的身份与秘密,坏的是,自己一时半会难以脱离拓王的控制。虽然拓王并没有向他提出更明确的要求,亦没有拿手中掌握的真重耳来要挟于他,但这并不能证明拓王会就此善罢罢休,他像一只狮子,早已张开血口,只等待最关键的一扑,而这一扑,将会拿回他曾赐予旬生的所有,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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