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赶着看一下皮肤，我们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一阵深深的沉默过后，洛尔·埃瓦德说：
“你知道吗?爱迪生，以这样的方式，看到爱情的现实，我觉得太可怕了。”
“绅士，我再次向你声明!这并非爱情的现实，”爱迪生抬头答道，“而是有关‘情人’的现实!……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徘徊瞻顾的?医生上解剖课时，站在解剖桌跟前，难道会惊慌失措吗?”
洛尔·埃瓦德默思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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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奥维德(Ovide，前43—约17)，古罗马诗人，代表作《变形记》《爱的艺术》和《爱情三论》。
15 皮肤
“如果水没有融化在雪里，
我愿，在你掌心饮水。”
——特里斯坦·莱尔米特(1)《廊上的两个情人》
爱迪生指着一只长长的樟木箱子，箱子靠着墙，摆在露天火盆旁边。
“瞧那个箱子，放着幻想，人造皮肤就在箱中。在实验室时，你触摸过桌子上那只手臂，感受过人造肌肤。我也和你讲起过，最近兴起的彩色摄影术。任何人触摸到这个皮肤都会大惊失色，因为皮下组织对阳光产生了感应。有时，在阳光照射下，皮肤感应到日光，发出光泽，就像青春女孩纯洁的脸庞，神采奕奕。”
“留心这里，较之风景摄影，彩色摄影术对人像的着色并不是很难。比如，高加索人的脸色有两种细微差别，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后，呈现出苍白色和肉粉色。”
“有色玻璃印在人造皮肤上(人造皮肤粘在肉体上后)，皮肤的裸色就出现了。皮肤质地柔软、光滑、细腻，充满了生命力，彻底颠覆了人的观念，人完全不能辨出真假。人造皮肤和人的皮肤一模一样。机器人的肉体永远不会变化。每个肢体、正面、侧面、背面都完全按照你意中人的仿造，如果没有受到剧烈的摧毁，她可以永葆青春，比任何见过她的人都要活得长久。”
“绅士，”爱迪生看着洛尔·埃瓦德，“现在，你坚持要看一下这个完美的表皮组织吗?我已向你揭示了它的组成物质和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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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特里斯坦·莱尔米特(Tristan l'Hermite，1601—1655年)，法国剧作家。
16 时钟敲响
梅菲斯托勒斯特：“指针指向那个时刻：
时钟敲响了!……时辰已到。”
——歌德 《浮士德》
“看了有何用呢!”洛尔·埃瓦德起身说道，“你承诺造出的完美女子，在没有看到完整的她时，我不愿看箱内之物，没有必要孤立去看任何一个部分;机器人尚未完成，将来的命数未定，我不愿过早得意忘形。”
“你创造的机器人惊艳绝伦，单纯善良，而且，你确认神秘冒险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我定全心全意投身冒险中。对于你创造的机器人，你胸有成竹……世人听过你的细致讲解后，冷眼嘲讽，而你完全不屑一顾。待机器人化身为人，最终诞生的那日，我再行决定，这样比较妥当。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实验依旧天马行空，与我第一刻的感受无异，我必须向你坦白的内心想法，就这么多。”
工程师用冷静的口气答道：
“绅士，我创造的机器人是一个高智能的生命，你将是这个生命的见证者。的确，我想，这可能让那些现代思想大跌眼镜;他们还未亲眼见到我的发明，尚未理解我的发明初衷之前，就冒失诋毁我的发明，谴责我过于愤世嫉俗。我用以下简短而难以驳斥的言词来回应他们。”
“你们认为，有血有肉的女人和以女人为模特造出的机器人相比，人绝不会爱上机器人?机器没有生命，谁会为机器付出真心，信念、真情?一个拥有灵魂的女人，和一堆电池中生产的幻影，难道可以混为一谈?”
“说了这番话，你们反倒失去大声说话的底气。因为锅炉里冒出的蒸汽，你们就否认了六千年来无数英雄、思想家、殉道者传承给你们的信仰，你们全无时间概念，只知道有永远的明天，认为来世的太阳不会再升起。昨日已远去，祖先们所谓的永恒法则，神祇、国王、国家和家庭，你们到底看重什么呢?汽笛声中，这些法则被蒸汽送走了，随风飘散，消失在大地上，消失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中，消失在大海起伏的波涛中!二十五年过去了，在对人类六千年历史信仰最凶的质疑中，蒸汽机车数不清喘息足以延长你们‘光辉的灵魂’!”
“允许我藐视这样一个群体所谓的远见，可能还将持续存在的谬见!最初，从著名的八潘式比力锅出来的蒸汽，动摇了你们的信心和情感，甚至是对上帝的观念;摧毁了你们永恒、高尚和初生的希望，乃至你原始、根深蒂固、中正的意愿!那么，你们做出冒失的否定，摆出僵化的嘲笑，在道德上的煽风点火，日复一日撒出的谎言，我又如何能够一本正经地看待你们的这些举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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