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木头栅拦时他稍微安心一点,但他知道根本还不到放心的时候,前面路还长得很。他抓紧斧头,心里叹道自己好不容易觉得剑术有些进展,却沦落到非用其他武器不可的情境。
可是劳勃说得倒好,真轮到要他打的时候,那也代表只剩死路一条了。
他们走进一条昏暗小巷道时,耳边响起枪声与叫声,本来零零落落,但一下子就密集起来。
枪战越来越激烈。
「快跑!」法兰西斯科说。
大夥儿立刻拔腿狂窜,妙的是这跟他的梦境还真像。其实应该说更糟糕,作梦的时候富兰克林会隐隐约约知道一切都是幻觉……也因此感觉得到自己迟早会醒过来。
这一次可没有醒来不醒来的问题。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非常踏实,眼前所见只有法兰西斯科的上衣,而且是因为他自己一直紧抓着没放。
最後跑进一片空地,半月落在树林後面,一旦月落,这夜空就会更加昏沉。前面有马儿嘶叫声,但也有人影逼近。
「是同伴。」法兰西斯科告诉他。
富兰克林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应该不少,局势总算有利了一点。
但有利的局势在那些人对着自己开枪时又结束了。
※※※
夜静静地歌唱,红鞋将桨插入水中,这水面如此平静、他的视觉如此清晰,盗来的小船彷佛航行在星河之上,点点星光随着水波荡漾而模糊、破碎。
殇也看着前面,她看的是红鞋。殇的表情比河面还要平静,简直像是英国船只前面的雕像,只不过她面向里头而不是外头。
「绑得太紧吗?」他柔声问。
殇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睑遮蔽了瞳孔内的光辉,然後靠在船头那儿。
红鞋也只能耸耸肩,继续观察这片夜晚。
十年前他在威尼斯接触到了新的音乐。巧克陶的传统音乐很单调,只有一个曲调搭配上两根木杆敲打节奏,偶而配上嘎啦,更少见的则是水鼓【注:嘎啦器与拨浪鼓类似,水鼓则是容器中装水後敲击,水量不同便有不同音色。】。威尼斯人演奏音乐,有许多曲子彼此融合,乐器种类也很多,有的要吹气、有的要拨弦。那种音乐复杂得像是一门科学般,节奏与旋律对他而言,古怪而难以捉摸,但是也很好听。
今晚的夜歌也是如此,青蛙鸣叫、夜鸦低吟,猫头鹰或尖锐或妖异的声音──当然,这些他以前都听过,只是他现在注意到,其中有一种以往没查觉的结构存在,那也相当美丽,使他沉醉其中,到了忘我的境地──直到他听见那声音。
他有些恼火。这声音打乱了夜歌,回荡在河道上以及旁边的沼地间,河岸边野草茂密、窸窸簌簌像是看不见的蛇在抖动。红鞋还是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应,时候到了。
红鞋。
我来了,没头皮的人,我要杀了你。
沼地中飘着一种腐烂的气味,令人以为这儿浮着很多屍体。小舟划开这片瘴气,红鞋划桨划进了影子里,而影子之中还有一个影子站立。
「我一直在这儿恭候大驾。」没头皮的人开口。
「你是等死吧。」
没头皮的人低沉地咯咯笑道:「你会想杀我?我跟你可是兄弟,而且你还是兄长呢。」
「我们两个没关系。」
对方又笑了。「感觉一下自己的力量吧,兄弟,跟大树的根一样,不是吗?你派了一个阴灵出去,我猜是想要通知族人,很可惜你所有的阴灵,包括那个信差,全部都死了。可是你有变弱吗?你现在不是又有一百个阴灵了吗?我看得见它们,这些围绕在你身边、非常饥渴的孩子们。你衰弱、疲惫,会像是以前信差死了一样觉得哀痛难过吗?」
「没有。」
「那你不觉得奇怪?」
「是很奇怪。」
「你原本应该以为自己会遭到攻击,你以为我,我控制的灵体,或者追随太阳之子的人会一路追杀,对不对?但是没有人对你出手,因为大家都认得你。我也认得你了。」
「你刚刚才说过,我的信差被你杀死了。」红鞋说。
「攻击它的是些没心智的低等灵,它们负责驻守而已,而且,那是发生在你变成现在这模样以前的事情。」
「无须多言,没头皮的人。我很清楚我们两个互相为敌,你想杀我,你也确实重创了我,你还带着人一路追捕我的朋友,直到现在都不肯罢手。」
没头皮的人用同样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你真的还搞不清楚是吧?怎麽能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兄弟。」
「你到底在鬼扯什麽东西?」
「好好想想!船上那女人为什麽被你绑起来了?你何必用生牛皮捆住她的手脚?」
「她想溜走,我担心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会迷路,或给什麽东西杀死,把她绑起来是为了她好。」红鞋回答。
「啊,是啊,但是她是什麽时候想要逃跑?为什麽想要逃跑?」
「她──没有我想得那麽坚强,精神崩溃了,所以才想跑。」他挺着身子说:「你也该问够了,我来这儿是要杀你的。」
「反正我都要死了,那你何不解开我心中的疑惑,红鞋?她是什麽时候崩溃的?」
这段问答真是令人厌恶,但他对於没头皮男人的杀意确实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没头皮的人现在在他眼里像是只小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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