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翠安回答：「我并不质疑上帝的存在。」
「你当然质疑。这麽多年下来，你看得见天使，可以使唤天使，藉着天使的力量做了很多事情。你看得到我们的世界，也就是覆盖在粗糙物质之後的『真实』世界，但你曾几何时见到上帝了?」
「乌瑞尔说上帝在这个宇宙之外。」
「所以大家都这麽相信了，这个说词多麽方便。这种说法顺便解释了为什麽连我们也看不到上帝。」
她抬起下巴一脸怀疑：「你跟我说这麽多做什麽，不打算杀了我?」回神一想，「艾莲娜是你杀死的吗?」
尼可拉斯的影像摇摇头：「你的学生说对了一件事──当我们力量越大，就会与有限、与物质的差距更遥远。真能在你们世界出力的，反而是我们之中最卑微、最低贱的那一群仆役。我连一个原子都无法移动，但是却可以指挥成千上万的天使，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件奇怪的事情?」
「问题在於你也有人类部下。」
「当然，但艾莲娜的死跟我无关，我才不会去管那种小事。」
「那你想管的又是什麽事?」她问。
「我希望你能找到儿子。」
「为什麽?」
「因为我自己找不到他，因为他落入了敌人手中，是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敌人想利用你儿子来启动黑暗引擎。」
「我倒认为那是你的目的。」爱翠安回答：「你们意图消灭理性，将我们彻底从以太世界中赶出去。」
「并非如此，摧毁人类并非正途，毕竟你们也算是我们的後代。」
「这又从何说起?」
「我没打算解释这件事情，你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并不打算取你性命，但是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一如这座花园，你顺着天性、自然而然生成的话，会比较美。」
爱翠安听了冷笑起来：「我们的天性似乎就是『违反自然』吧。你们迟早会想阻止人类。」
「你这样说或许没错，但这也就是我们畏惧的原因。」
「你到底是谁?」
「我有过很多名字。」眼前那人形忽然朦胧、变化，重组为克蕾西的模样。「你可以叫我『莉莉丝』、『苏菲亚』【注：源於古希腊文的「智慧」，但传入犹太教、基督教文化中，亦有上帝的女性面、上帝的智慧面等引伸意义。】，也可以称呼我为『母亲』。你怎麽叫我都没关系，重点是：在我这个族类里，所有存在於以太的生命中，只剩下我一个还愿意保护你们人类，其余全部倒戈了。」
「为什麽?又为什麽现在跟我说这些?」
「大半是因为你，更重要的则是你的儿子。」看似克蕾西的人影又走回阴影中。
「等等，之前有天使说我儿子是个危险人物，但同时也说我跟他在一起就会进入最危险的情况。」
「确实如此，但却也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在。我无法透露更多，但你要记住：你『或许』有能力可以解救人类这个种族，但你同时『一定』有能力可以毁掉这个种族。」
第三部 黑暗引擎
将物体转变为光、将光转变为物体，符合於大自然习於转变的性质。
──艾萨克.牛顿爵士，《光学》，一七一七年
「我离死不远，对我来说，染病身亡或者遭人杀害已经没有分别。我知道为了保全性命，躲躲藏藏这样久是不对，我不是个好人。我造成这个国度的灭亡，所以我欣然受死，只希望别让野狗啃了我的屍骨。」
──纳齐兹族一名污染圣火之神殿护卫，一七二五年
那两个天使晚上到了索多玛。
──〈创世纪〉19:1
第二十五章 第一滴血
占姆士.奥雷拓普举起手要连队停下脚步，还用手指抵着唇示意大家肃静。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了印第安人的田野，望向彼端的树林。
「听见了吗?」他对着旁边的印第安人问话，但声音只比呼吸大上一点。
亚玛库洛酋长托摩奇奇一耸他那对年迈的肩膀：「我可老啦，」他也压低声音，「太多毛瑟枪贴着我耳朵发射。你到底听见了什麽?」
「我想应该是匹马，还在跑。」
「是探子?」
「有可能，问题那是我们的探子，还是敌方的?」
托摩奇奇瞪着前方林子，瞪到後来感觉眼神都涣散了。
「有灵体，」他说：「用细黑腿穿过树林。」
「被它们发现了?」
「还没，我可以把大家藏起来一阵子。」
奥雷拓普觉得托摩奇奇这人在不少方面颇为德高望重，但也有段时间他不禁认为，对方真是个迷信不浅的野人。不过他现在不再如此思考，因为，一直以来，这红蕃都知道哲学家如富兰克林之流最近才证实的事情──在这世界上存在着可怕的东西，而且它们四处游荡。托摩奇奇如果说有灵体，那最好是相信他，於是奥雷拓普拿出手枪摆在自己腿上，眯起眼睛留神注意一段距离外那片丛林。
※※※
一会儿以後，有人骑着马冲进林间空地，匆忙得有如恶魔追着马尾巴一般。是个黑人，远远看过去，脸黑的只剩下墨点。
跑了一阵後，那人的五官闪着汗光浮现出来，是乌诺卡。
「那些家伙在隔壁山头捏!」乌诺卡喘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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