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这孩子计划着上夜校和考大学,希望将来能当一名医生。这理想不大容易实现,但他当时冲劲儿十足,认为小餐馆厨师只是一个过渡时期。
但后来他再也不提起这件事情了,好像上大学只是个小孩子可笑的幻梦,不适于在餐厅这种成人社会场所提及。
他照例坐在椅子上看深夜节目,或是听MP3,一副对生活厌倦透顶的样子,看到艾伦走进来,朝他扯出个大概是笑脸的表情,然后继续呆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对同事早到、迟到或是脸色不好毫无兴趣。
艾伦走进厨房,打扫一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把垃圾丢进袋子,然后拿去垃圾站。
门外是条凄清的小巷,在凌晨时分黑得出奇,好像夜色在这里沉淀、然后凝固成实物似的。一走出去,身后的灯光立刻变得虚弱微薄。
艾伦拎着袋子往前走,一边打了个呵欠,黑暗总是让人犯困。
小巷尽头是垃圾站,这里本来没有这个功能,可太多人懒得多走几步,只把垃圾丢在这里,于是它就变成了一个垃圾站。
这里只有些野猫在活动,它们像黑暗实体的精灵,安静优雅,是一等一的猎手,并不说话,却把一切看在眼里。
在走到垃圾站跟前时,有一秒钟,艾伦感到一阵晕眩,他不确定他是不是睡了过去,这些天他严重的睡眠不足,而人困到极点时,梦和醒是很难分开的。
“逮到你了。”一个声音说。
艾伦猛地张大眼睛,一个黑衣男人站在对面,整个身体陷在夜色中,像是黑暗自发形成的魇影。
他瞪着那双眼睛,那眼瞳漆黑,之后藏着无尽的梦魇——
艾伦一个回神,发现自己站在垃圾堆前面,巷子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凌晨时分,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活动,当然更没人说话。
他手里的袋子掉了下去,好像他有一瞬间睡了过去,做了个短暂的梦一样。
只是刚才四处的野猫叫声消失了,周围静得像坟墓。
它们好像受到了惊吓,或是因为某个暗夜之王的到来而以沉默表达敬意,艾伦知道,刚才一瞬间,确实有什么东西通过他的梦境,来到了这里。
那东西盯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事情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艾伦想,它甚至能在他清醒的瞬间控制他。
他踢了踢垃圾袋,让它更靠近垃圾站,免得挡到路,然后跑回餐厅。
咖啡已经煮好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放奶精,也没加糖。纯黑咖啡是不错的提神饮品,虽然苦得要命,但他还是把它喝得一点不剩,一边也给卡尔倒了一杯,按他的爱好加了糖和奶精,端出去给他。
对方头也没抬,说道“谢了”,低头继续看杂志。艾伦回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的食材。
蛛网已经蔓延到这里了,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轻轻说,这里不再安全。当年你拼命逃出来,但你知道你逃不了多远的,最后它还是会逮到你,吞噬你。你还不如当年死了干净……
但那又怎么样,他在心里嘲讽那个声音,到了这份儿上,我还会关心蛛网蔓延到哪里了吗?就算它们没来,我也活不了多久。这事儿在三年前,我留着点血性时还会紧张,但现在它什么意义也没有了。我的逃亡就要到头了,我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过度疲劳就像紧绷的金属丝,施加一点力量就会令它断裂,而我也积累不起再一次抗争的气力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整理好炖锅、调料盒和没有刷干净的碗,从冰箱里拿出食物来化冻,动作熟练稳定,那是在同一个工作上耗了差不多十年的人都有的机械和稳定。
卡尔仍坐在外头听音乐,没有动,虽然艾伦知道那没什么好听。
这孩子只是不知道还能干些别的什么罢了。
夜色降临,又一天过去了。时间无止境地轮回,像他的生活一样平静麻木。
艾伦收拾好店里的东西,准备离开,可轮夜班的卡尔还没来,他决定再等一会儿,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
餐厅很安静,这时段很少会有客人上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外头夜色已经很深,远处有稀稀拉拉几盏未灭的灯火,似乎是为了凸显无边的黑暗。他想,世界就像座漆黑的海,灯光最终会全部熄灭,陷入永恒无境的夜,这就是规则。
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了,艾伦转过头,两个客人走了进来。
看到那两人的瞬间,他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站在一起,却绝不像情侣,因为他们通体没有任何情侣、甚至人类该有的活力。
两人穿着同样棕色条纹的职业套装,并不是制服,相似之处只是因为选衣时毫无想像力罢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座位坐下,既不是最舒服的,也不是最干净的,不像别的客人多少都会挑选一下,他们似乎只是简单地完成了坐下的任务一样。
艾伦站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那句说惯了的“欢迎光临”也卡在喉咙里了。
他曾在别的地方看过这样的眼睛,那些人总穿得一本正经,可眼睛里完全的空洞,没有丝毫灵魂的迹象——他曾生而为人的记忆只剩下一片空白,可另一些东西却像烙在大脑上一般清晰,那是关于蛛网、操纵、规则或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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