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署水兵用笔尖敲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顶端,一边问道:“小泽少校,你刚才证实上述直接针对代理军士长布伦比的言辞激怒了他?”
“是的。”小泽点点头。她看起来一直在回避布雷斯的目光。芒奇金告诉我,有人说小泽和布雷斯曾经是一对。这使我有点烦恼,大概是因为一想到布雷斯居然会有开心的时候。就觉得很不舒服。
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小泽吃醋,她美丽的外表下包着的不过是傲慢和冷淡而已。
“遇到同样的挑衅,你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在我这个缺乏法律头脑的人看来,一位娇小玲珑的女性技术人员会不会一拳把布雷斯的小“八爪鱼”打翻在地与本案完全不相干。小泽的工作要求她必须控制情绪,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布伦比的工作要求,至少不能在早午餐的时候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我忍不住向布伦比的法律顾问靠过去,低声说道:“反对!她会说她不会出手打人!”
那个律师没理我,自顾自地小声做笔记。
除了敲打解开座椅安全带的按钮之外,小泽一生中恐怕没打过其他任何东西。
她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不会。”
军法署的水兵嘴角带笑地点点头。
小泽也微笑地望着他,好像他刚刚只是开口邀请她去舞会一样。
她继续说道:“我会用盘子打破他的脑袋。”
我偷偷看了一眼首席陪审员——运输军团的顶尖人物,她似乎笑了。
我用手抹平嘴角的笑意。审讯大厅的对面,布雷斯的手紧握着前面的椅背,指节泛白。
除了小泽的精彩回答之外,整个证供过程平淡无奇,缺乏类似“老鼠鼻”的牙齿溅落在布雷斯德茶杯里那样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神来之笔。
接下来是为被告陈情、请求轻判的环节。我宣读了在布伦比晋升师级军士长以及获得紫心勋章加橡叶佩饰时我写的推荐书。陪审员中除了一名海军陆战队射击军士洒了一滴眼泪在他的橄榄绿衣襟上以外,其他人无动于衷。
补偿金诉求环节是新引进军队系统的概念。不过这很合理,一旦过错方被判定有罪,当然要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全责。
我们这方找了个牙医,保证在这次“攻击事件”发生以后,“老鼠鼻”将拥有一口更健全、更好看的牙齿,然而主控方的心理医生却说,受害者因为这次暴力事件受到的精神创伤会给他留下终身后遗症。
我身子扑向前方,拉拉布伦比的律师的衣袖,“问问他,布伦比的半个肩膀被打飞了会不会给他造成精神损伤!问问他,眼睁睁地看着还来不及长大成人的战友死在你怀里,会不会给你留下终身后遗症!”
上尉律师往后靠了靠,用手捂住嘴小声说道:“长官,布伦比军士长的服役经历应该包含在刚才的‘请求轻判’环节里。他的战后心理创伤不是受害人造成的。”
“不是他才怪!如果布伦比被判有罪的话,他的军事生涯就完蛋了。你以为让上过战场的士兵去过平民生活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心理伤害?”
审判长瞪了我一眼,让我闭嘴。
上尉没有采纳我提出的法律忠告,辩方自动请求结案。
“结案?”见鬼。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大口喘着粗气。
在审判长对陪审团做了一些指导后,八名陪审员整齐一致地站起来走向陪审团评议室——士官果然做什么都是循规蹈矩的。
随后。在整场审讯中一直坐在主控官身后、手臂交叉在胸前的布雷斯走了。
主控官也走了。
审判长开始收拾他的电脑包。
布伦比的军法署上尉律师慢吞吞地整理着文件,要和这桩他认为注定要输的案件划清界限。
我对布伦比说:“看来还要等一阵子。我们去喝点咖啡,布伦比。”
布伦比一动不动地坐着,问道:“长官,我会被判‘不名誉退伍’吗?”
现在不是说实话的时候。我试图强调乐观因素,“我们还可以上诉,布伦比。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最后关头。”
布伦比皱起了眉头,左眼皮不停地跳动着,“没错,长官,还不到最后关头。我是说,陪审团还没有作出判决呢。”
糟糕。我忍不住畏缩了一下。我本来应该给布伦比灌输乐观的想法,却鬼使神差地谈起什么“上诉”不“上诉”的问题,这不是等于告诉布伦比,我已经放弃希望了吗?一名放弃希望的指挥官绝不是好的指挥官。
“长官,您为什么挑选士官当陪审员?”布伦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是在挑剔。长官,只是摸不着头脑。”
我很清楚为什么。因为我看到奥德动了一下,我觉得他是在给我打暗号。
我以为奥德的意思是,尽管由士官组成的陪审团会认为破坏纪律是很严重的事,不过他们也同样会理解当兵的打打架不过是一种消遣。我从不怀疑奥德的判断。奥德永远都是对的。我现在怀疑的是我自己。我有没有弄错奥德的真实意图?
我正要解释,刚才陪审团走出去的那个舱门打开了。首席陪审员用一根手指示意审判长走过去。我的心脏“咚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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