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正在野外用餐,背靠着埋在成堆落叶中的枯树。散布在同温层中的尘埃让宾夕法尼亚的白昼永远变成了泛着微光的黎明——不仅是宾夕法尼亚,整个地球全都如此。从日历上看,现在是夏天,但气候犹如干冷的冬季。我真思念绿叶啊。
我从一个覆着金属箔的小袋中挤出一些棕色的糊糊,送进嘴里吞下去。现在这种不算太过时的玩意儿代替了C级口粮,它叫”快餐“——即食便餐,不过,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弥天大谎买一送二”。我应道:“沃尔特,我早知道自己还行。”
“但我是头一回听别人这么说你。我想这是件好事。”
我也这么想。但不管是不是好事,世界正在变得更糟。
像薄饼一样软塌塌的股票市场行情持续低迷,退休者根本无法靠投资为生,曾经短期收养我的瑞恩家就是如此。军队在竭尽权利招收像我们这样的新兵。现在只有部队才能提供大量的就业空缺,但这些机会只是让士兵为自己挖下墓穴。
不管大家如何抱怨,步兵的伙食还过得去,而敌人给地球人留下的口粮只够吃几个月。平民的新鲜食物已经开始实行配给制,超市的商品简直是天价,而且还在不断上涨。很自然,出现了不少十分活跃的地下黑市,倒卖苹果和咖啡之类的东西。即使在没有像匹兹堡那样遭到袭击的地方也是如此。
看来等到训练结束后,我这挺机关枪的主要用途大概是驱散暴徒。2017型的M-60机枪不过是越战时期老式大口径机枪的改进型而已,但它的确能让一帮横行霸道的劫匪屁滚尿流。说到底,扣动扳机并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即便如此,我仍在憧憬着两星期之后的毕业。
我们每人都领到了一包老式明信片,上面烫印着步兵的军徽。我们要把毕业典礼的通知书寄给最亲爱的人,而后会在食堂举办餐会,摆上菜豆熏肉之类的美食,每个人的妈妈必须荡过横梯才能进去享用大餐。
一开始我哭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最亲爱的人,而后我擦干眼泪,给德鲁万·帕克发了一张明信片。在他摔断腿之前,我只同他相处了一天,但他是仅次于我亲人的人。我还给麦茨格寄去了一份,纯粹是为了搞笑。他已经荣升上尉,他在地月之间巡航时打偏了两枚飞弹。他微笑的面孔和挂满前胸的勋章出现在”人民“网站的主页上。我把第三份发给了马屈法官。我能想象到,这会让那个老家伙在把别的不良少年送进监狱之前微笑起来。
我会成为一个M-60机枪手射手,一个名副其实的神射手,一个死等专业军士。在离开新兵训练营之后,我可能被分配到前线作业单位。
我甚至有可能会住进标准宿舍,只有一个室友,有正规的暖气,宿舍的厕所还装着一扇门。新兵训练结束——这几个字听上去就像要把我提拔成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几个月前我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眼看就要进监狱。而现在,我正在积攒一笔没有时间去花的薪水,正在学习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知识。我一天能吃上三顿热饭,睡上一觉。我终于有了家——这个家太大了,军队就是我的家。
生活是美好的。
不开玩笑,我当真这样想。
第十四章
我们真不该在新兵训练的最后一天出现在手榴弹靶场。我们坐在露天看台上,奥德在前面训话。他背后是一组由战壕构成的迷宫,曲曲折折,通向四座用沙袋垒成的掩体。
过一会儿我们将穿过战壕进入掩体,在那里进行实弹投掷训练。掩体外十码远的地方就是靶场,立着一根根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枯树干。一颗手榴弹爆炸后会飞散出四百片弹片。如果这些树干还不够触目惊心,还不足以提醒众人现在玩的是真家伙,那么我们背后停着的那辆救护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几个医护兵坐在后厢挡板上,时刻准备抢救伤员。
如果我告诉医护兵自己喘不过气来,他们会让我吸氧吗?我们这些新兵全都被这次实弹训练搞得神经紧张,而我比别人更糟。现在我眼前出现的只有阿诺德·路德维茨当年那副惨相。当樱桃爆竹炸开后,他的手指甲血淋淋地垂挂在食指上来回摆动。他一面尖叫一面跑去找他妈妈,而他妈妈还在准备七月四日国庆节的烤鸡呢。
一般情况下,新兵训练结束前的高潮不过就是在野外搞几天军事演习,睡在帐篷和散兵坑里,只吃自己带来的口粮。总之,在泥土里滚上几天,就可以算我们交上去的博士毕业论文了。
但是,如果想参加训练毕业典礼,你必须要投出一颗真正的手榴弹。我们从没扔过真家伙,按理说,部队早该把手榴弹送到印第安山口来了。十二个星期之前,训练营说这批手榴弹会马上送到。对于俄罗斯的煤和体能训练用的运动鞋,上面的解释也曾是“马上送到”。不管怎样,煤确实送到了,但运动鞋至今不见踪影。
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最终的战地训练,最后一天便是我们的杀戮时刻。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用笔记下当时的情形。
每个人都戴上头盔。当然,教官除外。他们戴着斯摩基熊式军帽,大摇大摆,装腔作势,好象戴上毡帽就能把一颗导火索特别短的手榴弹吓得哑了火。手榴弹装在一只只带着绳圈把手的木箱里,他们把箱子全都拖进掩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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