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
我浑身难过极了。
现在我看到另一张脸凑到了我跟前,那张脸下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医生制服,而不是我以前看到的绿色衣服,头上则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橙色杂毛。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个低智商的家伙。他肯定就是拉斯蒂了。他咧着嘴大笑,笑容有些木讷,笑得就像一个高中生,又像一个臂膀上刺着“解开胸罩的天才”文身的小男孩。
“迈克尔!”拉斯蒂大叫,“唱爵士乐的家伙,你看上去。您真是太荣幸了,给我们唱首歌吧!你他妈的倒是唱啊!”
我身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医生的声音,她倒是非常冷静,不再像刚才那样装着被那些哗众取宠的人逗乐了。“住口,拉斯蒂。”然后声音又稍微转了一下方向:“迈克,到底怎么回事?”
迈克的声音就是我听到的第一个人的说话的声音,他是拉斯蒂的搭档。他的声音对于一个长大后想成为安德鲁·蒂斯·克雷那样人物的男孩来说,真有点令人沮丧。“他是在德里市政乡村高尔夫球俱乐部第十四球洞旁被发现的。其实不在球场上。他们的情况太糟了。如果那对双打选手不是在他后面比赛的话,如果不是他们看见他的一条腿卡在一片被弄乱的灌木丛里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是蚂蚁口中的美餐了。”
我头脑里又听到了咝的声音。只是这次一声接一声,难听死了:这是我用高尔夫球棒的头打在矮树丛上发出的沙沙声。这应该是十四洞地区,这儿有著名的有毒常青藤,有毒常青藤和……
拉斯蒂还在眯着眼睛低头看着我,样子既愚蠢又贪婪。吸引他的不是我的死亡,而是我长得酷似迈克尔·波顿。是的,我懂,我要从现在起充分利用这一点和那些女客户打交道,否则,这张脸会很快变老的。如果这样的话……天啊!
“主治医生?”女医生问道,“是卡扎莲吗?”
“不,”迈克说道,低头看了我一会儿。他比拉斯蒂起码大十岁。他的黑发里夹杂着一些白发,还戴着一副眼镜。怎么没人发现我还活着?“事实是那对双打中有个医生发现了他。第一页有他的签名。看见了吗?”
听到翻纸的声音。接着,“是克里斯特·詹宁斯,我认识他。诺亚方舟撞到阿拉塔山上后,就是他给诺亚看的病。”
拉斯蒂看起来好像没有听懂这个笑话,但他冲着我的脸发出了刺耳的笑声。我从他的呼吸中能闻到洋葱味,还有一股剩菜的味道。如果我能闻到洋葱味,就一定还活着。一定是的,假如……
我还在考虑这个问题,拉斯蒂朝我凑得更近了,我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已经看见什么东西,他一定看见了什么,想对我做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拉斯蒂,上帝保佑你,还有你的洋葱味。
但他愚蠢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而且他并没有给我做人工呼吸,而是双手滑向我的颚骨。现在他用大拇指抓住颚骨的一边,用其他几个指头抓住另一边。
“他还活着!”拉斯蒂大叫,“他还活着,他马上要为四号解剖室这个迈克尔·波顿的歌迷俱乐部唱歌。”
他的手指越捏越紧,我疼得就好像麻醉药力刚过去一样。他的手指在我的颚骨上下乱摸,把我的牙齿弄得喀喀直响。“假如她是个坏女人,他也不知道。”拉斯蒂歌唱得一点都不成调,真让人讨厌。这样的歌声要把帕西·斯莱奇的头都要弄炸了。“她不会犯错……”我的牙齿在他粗糙的手指压迫下,一张一合,我的舌头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就像一个胆小的家伙正在横渡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
“别唱了!”女医生厉声说。她好像真的受到了惊吓。拉斯蒂也好像感觉到了,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兴高采烈地往下唱。他的手指现在捏住了我的面颊。我那双呆滞的眼睛向上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她把他放在……就让他躺在最亲密的伙伴身上。”
她已经来了,这位女士穿着一件绿色制服,帽带缠绕在脖子上,帽子在她的背后晃来晃去,有点像西赛罗·基德的宽边帽。她那头棕色短发一直留到眉毛那儿,模样看上去既漂亮又严厉。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潇洒。她一只手抓住拉斯蒂,把他从我这儿拽了回来。她那只手的指甲剪得很短。
二
“嗨!”拉斯蒂恼怒地说,“放开我的手!”“你的双手放开他。”她说道,语气里很明显夹杂着一丝怒气。“拉斯蒂,我对你这种二年级男生玩的小把戏早就厌倦了,下次你要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去报告了。”
“嗨,让我们都冷静一下。”那位贝沃基美男说。他是医生的助手,听他的口气好像有些惊惶失措,好像希望拉斯蒂和自己的头儿马上离开这儿。“还是别告诉别人吧!”
“他对我的态度怎么这么坏?”拉斯蒂说。他竭力想使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怒火三丈,其实却像在哀号。接着,从稍微不同于上次的地方传来一阵声音:“你怎么这么混蛋,你又发病了是吧?”
女医生的声音,语气中有些厌恶:“把他赶走。”
迈克说:“拉斯蒂,过来,在这个登记簿上签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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