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是个盖子。那下面,必有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恍惚间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次冒险。那也是在一幢三层楼里,也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通道下有好几具白骨骷髅,和一个埋藏了两千年的秘密。
这次呢?
打开门之后,我就嗅到淡淡的臭味,应该是木盖子下面透出来的。底下腌着咸菜吗,还是……有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我打开了盖子。
轻轻地把盖子拎起,让它斜靠着墙,不发出一点声响。那股味道浓烈起来,不是咸菜味,不是阴沟味,是……生物腐烂的气味。
是郑剑锋吗?不,我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哪怕他前天回到家立刻就死了,也来不及腐烂出这样的味道。
我把手机调整到手电筒模式,蹲在入口处,先伸手下去拿光一通照。下面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没有活物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动。
然后我走了下去。
手电光在前方不停地晃动着,照出一摊一摊的白,更衬出整个地下室的黑。应该有电灯开关的,但我没找到。楼梯不长,十几级就到底了,我最先看到的,是地上一大摊的灰。
我用手掩着鼻子,先用手电往里头一照,地下室里的情形让人有些意外,但总归寂静一片,并无活物,也无危险,于是我就先弯腰下去看那些灰烬。
是纸灰。
烧得很干净彻底,很大的一摊,至少有几百张A4纸的量,也可能里面有一些书,总之这样看是分不清原貌的了。
我并不纠结于此,这灰烬虽然奇怪,但显然并不是地下室里最特异之处。我站起来,小心地跨过纸灰,走向前一瞥,看到了整个地下室里最让我意外的东西。
竟是一台机床。
这钢铁家伙是怎么搬进来的,难道是分拆开后在这个地下室里组装的吗。可是为什么要把机床放在地下室呢,是用来做什么东西的?
我想到了所谓的闹鬼传言,那没来由的隆隆地铁声和奇怪野兽的嘶叫,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机床安静地盘踞在这间地下室的中心位置,手电光照到之处,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机床边还有个金属台子,上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地上倒放着几只烧杯,还有一些一眼看去不知道具体用途的工具。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多发现,以那堆纸灰来看,郑剑锋小心得很,不会把他的秘密这么简单就暴露出来。
我在机床边停顿了几秒钟,就继续往里走去。
纸灰是秘密,机床是秘密,但现在,这地下室中最大的秘密,还在更深处。
那气味。
那腐烂的气味,是从狭长地下室的最深处传来的。
这股气味不知多少天来积聚在地下室里,没有任何出口,就这么闷着发酵着,我以手掩鼻,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用嘴呼吸,吸入的气体让我一阵一阵的恶心,胃里的酸水一股一股地上涌。
越来越近了,气味之源。
手电光落在最里面立着的大橱上。衣橱还是储物橱?反正那容量,绝对能容下一个人,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
橱门紧闭,把手是凹陷下去的槽。我的手指伸进去,扣住,往外一拉。
里面是人是鬼,见个分晓吧。
这是很老旧的木橱了,在地下也不知放了多少年,橱门的滚轴早已经不灵活,轻轻一拉,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响起来,立刻压过了我剧烈的心跳声。
活脱儿像个老妇人在压着声音怪笑。
这时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当然,这动作,这声音,是串在一起连续发生的,但在这地下室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我可以把它们分解出来,一样样摊开来说,空间和时间就这样被肢解成碎片,一时间我有种错觉,自己的人生也这样被肢解开了,并且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将到此为止。
门开了一条缝,吱吱嘎嘎的怪笑才到第三声,或许是第二声,从我的手指发力把门往外拉开始算,秒针还要一会儿才会跳到下一格。
有人笑了,在我的脑袋后面。
是真真切切有个人在笑,不是什么其他声音引发的联想或错觉。一个男人,压着嗓子,却又满怀着兴奋的低笑,肆无忌惮的凶厉气息几乎要割断我的脖子。
橱门在被继续打开,我后脖颈的寒毛被激得竖了起来,但神经乃至肌肉的反应还要稍待。
秒针还没有跳到下一格。
门被拉开了一半。
身后有人在笑这个讯息终于从耳朵入大脑,又反馈到全身的神经系统,后背的肌肉先僵硬了,紧张状态迅速蔓延到双手双脚。第一反应应该是回头,同时得准备反击或者往左右闪避。
但是我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僵了一下。
这完全是车祸事件的后遗症,在危急时刻,我变得犹豫,本能地压抑本能反应,开始瞻前顾后。但现在可不是托盘设的局啊!
秒针跳到下一格。
门被拉开了,我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这声音被掩在吱吱嘎嘎的开门声里头,又在那声笑之后,如果我正常回头的话,即便听见了,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
是轻脆的一声“喀哒”,机簧发动。
我右手的手机还打着光,往橱里照,只见寒光一闪。这一刻,人已经来不及完全躲开,用力扭身之余,只能用手机凭感觉一挡。一股极大的力量击打在手机上,虎口一震,手机脱手,被那寒光带着重击在我肩膀上。我的肩膀立刻就麻了,人向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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