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下级军官,”迈尔斯说,“你应该在上级军官进来时立正敬礼,而不是往床下躲。”
“我可没想要藏到床下!”伊凡转身说,“只是去浴室避避风头。”
“别担心。有这么多火力掩护,我担保你能完全不受注意地撤退。”随后迈尔斯提高嗓门喊道,“请进!”
确实是弗·科西根伯爵,他冷冷的灰色眼睛像是阴云下的冰川。伯爵盯着儿子开门见山地说:“迈尔斯,你做了什么惹那姑娘哭——”此时他正好瞥见伊凡像个吃撑的人以立正的姿势站在那儿,他冰冷的质问随即变成了一声比较正常点的咆哮,“哦,该死!我还以为你会在某个角落里喝得烂醉,暗暗祈祷自己今晚不会被绊倒。”
伊凡慌慌张张地敬个礼说:“长官。啊,不,阿罗舅舅。呣,我母亲和你谈过了吗,长官?”
“是的。”弗·科西根伯爵叹口气。伊凡的脸“唰”一下变白了。迈尔斯意识到,伊凡并没有察觉父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迈尔斯郁郁寡欢地用一根手指在空酒瓶的瓶口上打转。“先生,伊凡只是来对我受伤表示慰问。”伊凡点点头加以肯定。
“我明白了。”弗·科西根伯爵冷淡地说——迈尔斯觉得他真是明白了。他的语气、表情中的冷淡更多了。弗·科西根伯爵又叹了口气,用一种文质彬彬的口吻温和地数落伊凡:“在军队和政界干了五十年,当我是什么?具有超能力的巫婆?总是用俄罗斯神话里那专吃坏孩子的女巫婆巴芭·雅枷的故事吓唬小男孩让他们改邪归正?”他伸开胳膊,嘲讽地说,“唉,你应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离开这儿吧。走吧,孩子、”
“是,长官。”伊凡又敬了个礼,总算松了口气。
“不用给我敬礼。”弗·科西根伯爵更加尖锐地奚落说,“你还不是军官。”他似乎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伊凡的制服,“事实上——”
“是,长官。噢,不对,先生。”伊凡刚要再敬礼,又停下来,带着闲惑的神情离开了。弗·科西根伯爵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我从没想过会对伊凡心存感激,迈尔斯心想。“你要说什么吗,爸爸?”他提醒伯爵道。
弗·科西根伯爵花了点时间整理了思绪,把注意力从他年轻的侄儿那转移过来。他更加平心静气地问迈尔斯?”为什么埃蕾娜在哭,儿子?你没有,嗯,惹她吧,是不是?”
“没有,先生。我知道那看起来很像,但不是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发誓。”
“没必要。”弗·科西根伯爵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相信你不会学那个白痴伊凡。但是,嘿……你妈的贝塔式性观念有它的立足之地,至少在贝塔殖民地是这样。也许某一天它也会扎根贝拉亚。但我要强调的是,埃蕾娜·萨沙瑞不是这种理论合适的实验对象。”
“为什么不?’迈尔斯突然问。弗·科西根伯爵挑了挑眉毛。”我的意思是,”迈尔斯赶紧解释说,“为什么要把她束缚得这么紧?她要这样做女仆做到死。她本可以干别的。她很聪明,她、她很漂亮,她有本事把我劈成两半……为什么她不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军士根本没打算让她受更高等的教育。他积蓄的每分钱都是用来给她当嫁妆的。他从不让埃蕾娜去任何地方。她应该多出去走走——见鬼,为此她会对我们感激涕零,感激的程度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的一千倍。”他一口气说完,说完后几乎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弗·科西根伯爵撅起嘴,思索着把手搁在椅背上。“这都是事实。但埃蕾娜……对军士来说,她的重要程度可能都超过了你的想象。她是他的象征,是他的一切……我不知该怎么说,她是他生命的重要源泉。我答应过他要保护好这个源泉。”
“对、对,体面、体统的,我知道。”迈尔斯不耐烦地说,“但你不能什么事都只为他着想而不替埃蕾娜考虑考虑!”
弗·科西根伯爵看来有些心烦意乱,他说:“他救过我的命,迈尔斯。他还救过你母亲的命。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十八年来我为贝拉亚所做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以前他也救过你的命,两次。凭良心说一一你妈妈常这么说一一如果他要我们报答的话,那是根本报答不完的。”他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而且——强调这点也无妨——我希望避免这时候在我家里出现任何流言蜚语。我的敌人正想尽办法抓我的把柄来对付我。我希望你不要为他们制造可乘之机。”
这个星期,政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迈尔斯想知道。但没人会告诉我。迈尔斯·内史密斯·弗·科西根勋爵。职业:危险分子。爱好:从墙上摔下来、让生病的老人失望而死、惹女孩哭……他希望至少能对埃蕾娜有所补救。但他惟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帮她停止那些让她不安的想象,去找到那座被诅咒的坟墓。他认为那座墓应该就在埃斯科巴,就混在很久以前牺牲的六千或七千人的墓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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