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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像以往一样,白天上街给别人掌鞋,晚上醉醺醺地回来。不过,自那天起,白天他留下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却不再感到孤单,因为母亲自从那天起也不再疯疯癫癫地往外跑了,她被父亲关在了家中一间单独的小屋里。
我站在院子里能听得见母亲在屋里不停地大叫,我知道母亲肯定想出去,她在外面疯跑惯了,不过,父亲既然不让她出去,自有他的道理。既然她在外面受冻挨饿,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尽管她会不停地大叫,但我可以理解父亲的苦衷,我们都不愿看到母亲冻死在冰冷的雪地里。
关母亲的屋子被父亲锁死了,那间屋子的唯一窗口也比我的身高要高的多,我几次想跷着脚看看母亲,但都失败了。母亲在屋里咿呀嘶叫,我蹲在窗户下,静静地听着她喊。听着听着我就不觉得孤单了。
有一次,我透过大门缝看到门外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被母亲牵着走。于是,我没来由地也想看看母亲。站在高高的窗口下,我踮了一层厚厚的砖。我小心爬上去,手扒住窗栏,伸着脑袋朝房间里张望。
屋里黑乎乎的,我模糊地看见母亲缩在房间一角一动不动。我费劲巴力地朝她喊:“妈,妈……”
可她根本不理我,似乎死过去了。
日期:2007-10-28 10:39:00
母亲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缩在屋子里,父亲有时候会送一点吃的东西给母亲。有时候我也想进去看看母亲,父亲一开始不让,最后他妥协了,他说:“只准看看,不许靠近。”
我答应着,站在门口定定地看母亲,母亲缩在墙角里,头低垂着,披散下来的头发很长,很乱,像野地里疯长的杂草一样遮住了面孔,我几乎忘却了她长什么样子。但这些却不是我真正关心的,我只在意我的肚子,只要我的肚子咕咕叫,父亲看着我干干巴巴泛白的嘴唇,就会像变魔术似地变出一碗面疙瘩汤。
其实面疙瘩汤真得很好喝,我那时一直对它怀有别样的情感,以至于十几年后我有了大把的钞票之后经常光顾街边的烧烤店,什么都不要,但少不了要一份疙瘩汤。不过,那味道始终像缺了点什么,或许,是那时太穷太饿得缘故吧。
我看着母亲,想起了父亲曾经告诉过我的一句话,我学着说:“爸,把妈卖了得了。”
父亲一怔,良久,他俯下身来,拉住我的手问:“你知道卖了得了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头。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不能卖!”
“为什么?”我歪着头问父亲,父亲神秘地笑了。
父亲的生意时好时坏,生意坏得时候,一天只能挣上几块钱,父亲愁眉苦脸地说:“我要是没这身病,我也能像其他的男人一样出去干点杂活。”
是的,父亲有病,肝炎,重活他是干不了的,自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推着自行车掌鞋。肝炎忌酒,父亲怕死,但更怕没有酒。酒伤肝,来得慢些。父亲说他得了肝炎以后也出去干过重活,但回来后躺下就不能动弹了,修养了好几个星期才缓过来。
父亲是慈爱的,最后一段和父亲呆在一起的日子,父亲常常会像变戏法似的给我变出一碗碗味道鲜美的疙瘩汤,那时,我已经对那特别的疙瘩汤产生了浓浓的眷恋,几天没喝着,我就闹着父亲给我做,父亲拗不过我,在做出了一碗碗让我魂牵梦绕的疙瘩汤后,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
父亲说:“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再照顾你,你跟着他们吧。等过段日子,爸爸来接你。”
我问父亲:“那妈妈呢?”
父亲说:“妈妈跟着我!”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东屋的窗台,母亲很奇怪,她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彻夜不停地大叫,她好像知道要离开我似的。
不管怎样,我最终离开了这个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时我曾期盼着过段日子父亲能够接我回去。但几个月后,我失望了,父亲再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领走我的陌生人告诉我,我原来的爸爸妈妈不是我的亲爸爸妈妈,我的亲爸爸妈妈是他们!
他们还说,当时因为家庭原因把我放在我原来的爸爸妈妈那里寄养,现在给领回来是理所当然的,以后不要再盼望你以前的父亲来接你回去了。他们尽管这样说,但我却不这样信,我还是常常地趴在这个陌生人家的门口不停地朝遥远的地方张望。我总会这样给自己一个意外:父亲风尘仆仆地骑着那辆破自行车站在远处兴奋地朝我招手,我蹦跳着向他冲去,他把我抱到自行车后座上,把我载回家,然后,父亲亲切地端出他特别为我做出的疙瘩汤,幸福苦涩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连沾在手上的汤都添个干净。
但这样的意外在我的童年里一直没有再发生。
……
“小瑶,下了班我们一起去吃饭!”同事美美喊我,我从深深的记忆里走出来。老板莲姐向我招招手,我知道又有工作要做了。
清晨,正当我要收工的时候,莲姐拉住了我。她附在我耳边低语:“小瑶,你能不能再接一个客人,这客人第一次来,是个有钱的主!还是个老头,你随便折腾他几下就完事!”我无奈地摇摇头,这才被折腾一夜,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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