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你到底……你到底对莫扎特做了什么!”
骨骼粉碎的声音很快便消失，脚步声再起，掠过伊凡径直扑他的身后。只听见‘轰隆’一声，墙边的木架突然解了体，上面整齐摆放着的头颅纷纷落地，四散滚开，一地都是。
虚空中，一道黑色的裂缝慢渐渐显现，随着含糊不清的呻吟，有粗壮的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那手笨拙地在地上摸索，不几下便碰到了某个散落的头颅，手的主人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一把抓住，然后慢慢将手回收。
是穆的头!
“怎么可能被你抢走!”到这时，无论惊讶还是恐惧都被抛之脑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伊凡扑了过去，死死抱住那手不让它逃开。“这是穆先生的……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抢走，绝对不会!”
这句话似乎那人听懂了。
“呜呜……”手松了开来，并慢慢缩了回去，而裂缝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哭泣声。
“呜呜……呜哇哇……呜呜呜呜……”
裂缝之后，黑暗中慢慢现出一个身影的轮廓，那人身型极为巨大，即使当前坐在地上也足足比伊凡要高上两个头，但现在他却仿佛受了训责的孩子一般嚎嚎大哭。
望着那个人，再望了怀里的穆的头一眼，伊凡开始觉得犹豫了。
.
“呜呜……呜哇哇……呜呜呜呜……”
“呜呜……”
“你在哭吗?”隔着裂缝，伊凡小心观察对面那奇怪的家伙。“你为什么哭……你是谁?你还活着吗?”
“呜呜……”
“别哭了……”与适才的愤怒不同，看到那家伙可怜的样子，现在伊凡反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你会说话吗?我说……你别哭，我刚才也没有对你做什么。”
“呜哇哇……”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奇怪的一个裂缝，就好像两个世界之间……”慌乱的解释触及了记忆中的某个信息，伊凡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两个世界，两个世界……”
“是的，两个世界!”用肯定的语气再重复了一次，他朝那边的人问。“你也是进入了十六街吗?”
“呜哇……”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黑暗中哭得更加厉害了。
“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不会说话?”伊凡叹了口气。“是啊，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这裂缝太小，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办法钻过去……而且，即使通过了，也只是被困在另一个十六街罢了……”
“是你把莫扎特的头抢走的吧!”这个问题突然自脑中浮现，他问。
“头?”哭声停止了，裂缝那边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摇晃着脑袋用含糊的声音发出第一句可以辨认出意思的话：“头?没有头!”
“不，你刚才拿走了!”伊凡喊：“你从我这边拿走的!你不记得了吗?就在几分钟前!”
“拿走?”那人想了很久。“拿走，拿走了，拿到了!在，在这，在这里!”
“在哪里?”
“在这里，这里，这里。”一边用奇怪的语序回答说，裂缝另一头的人抬手做了个动作。“这里，这里这里。”
“是吗……”伊凡的神情暗淡了下来，“是吗?在那里……”
“原来你和我们一样……不……也许比起你，我们要幸福得多……毕竟，你那边一片黑暗，除了你自己什么也没有……”
“穆先生和莫扎特先生都说的没错呢。你的存在，还有那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这么说，伊凡将穆的头举了起来，“想要这个吗?”
“要!要!要要要!”巨大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裂缝深处的人飞快伸出手将头抢了过去，然后‘喀嚓’声再起，又在‘咕噜’一声吞咽中结束，前后甚至连两秒都不到。
“还要!要，要要，还要还要!”手又伸了出来，孩子一般。
“这里有很多，你自己拿吧……”再递过一个往生者的遗骸，伊凡慢慢起身。“抱歉……只有这些，这里除了头什么也没有……”
“你想要的话，全部都拿走吧……”一边这么小声说着，一边将架子上，地上的头颅聚集到一起，在裂缝旁堆成一座小山，做完这一切，伊凡又看了那人一眼，终于慢慢退出了房间。
“我相信，无论是穆，还是莫扎特先生，还是其他的人，一定都不会怪责你的……”
71.千之签(8)
刷牙和洗脸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习惯，连毛巾轻抚面狭的触感也让人倍感怀念。再次回到客厅时，太阳还未升起，伊凡思索良久，又溜进了餐厅。
他看见那决定命运的木筒依然稳荡荡摆放于柜顶之上，若时平时，即便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走近，可在这个时候，在送走了穆与莫扎特，目睹了裂缝另一头那奇怪男子的处境之后，他已不再是过去那个畏缩在墙角抱腿颤抖的软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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