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地咂咂吸着奶,他给她拍了拍嗝,然后带着她四处走动,直到她再
次陷入浅浅的睡眠。
距离她的“生日”还不到十小时。十小时不到,夕阳西坠,他女
儿将走完生命的最后几分钟。索尔不止一次地希望光阴冢是一幢巨大
的玻璃建筑,用以象征宇宙和运行操控它的神灵。那样,索尔会朝着
这建筑物扔石头,直到一片完好的窗格玻璃都不剩。
他力图记起梦境中的细节,但在海伯利安的刺目阳光下,梦境的
温暖和欣慰被撕裂成了碎片。他如今只记得瑞秋低声说出的恳求。一
想到要把她献祭给伯劳,索尔的胃就因恐惧而疼痛。“没事的,”他低
声对她说,她又一次在这不愿听从她恳求的安睡之乡中抽搐一下,呜
咽了一声。“没关系的,孩子。领事的飞船很快就要来了。飞船随时都
会来。”
直到正午,领事的飞船都还没来。直到下午三时左右,领事的飞
船还是没来。索尔在山谷的地面踱步,呼喊着那些失踪者的名字,瑞
秋醒着的时候,他唱着那些快被遗忘的歌曲,她快要睡去的时候,轻
声为她哼着摇篮曲。他的女儿这么小,这么轻:同他记忆中刚出生的
时候一样,六磅三盎司重,十九英寸长,对着巴纳之域古风的房屋里
古风的什物微笑。
下午晚些时候,他正在狮身人面像张开的手爪下的阴影里昏昏欲
睡,突然间,一艘太空船从深青金色天空的穹顶掠过,他猛然惊醒,
抱着醒来的瑞秋,站起身。
“它来了!”他大喊道,瑞秋动了动,挥舞着小手,似乎在回答。
一长列蓝色的熔融火焰在极其强烈的日光下闪耀着光芒,只可能
是大气层中的太空船。索尔上下跳跃,多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里
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大声喊着,跳跃着,直到瑞秋吓得大喊大
哭起来,索尔才停止了动作,把她高高举起,虽然他知道,她的目光
还无法集中,但依然希望她能看见那艘正在降落的美丽飞船,它正在
遥远的山脉之上划着弧线,朝高地沙漠降落。
“他说到做到了!”索尔大喊。“他来了!飞船会……”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在山谷响起:头两声是飞船减速时它的“脚
印”超过它自身从而形成的声波激突。第三声是它坠毁的声音。
索尔眼睁睁看着那长长的熔融尾迹明亮的针尖般的顶点突然变得
如太阳般耀眼,扩张成一片火焰和沸腾气体构成的云彩,然后上万块
燃烧的碎片朝遥远的沙漠翻滚而去。他眨眨眼,想要消除视网膜上的
视觉留影,瑞秋仍在啼哭。
“我的天,”索尔低声说着,“我的天。”毫无疑问,飞船已经完全
毁灭了。碎片拖曳着黑烟和火焰,朝沙漠、群山,还有远处的草之海
飘落,次级爆炸撕裂了空气,即使远在三十公里之外,依然能感觉到
那股力量。“我的天哪。”
索尔坐在温暖的沙子上。他筋疲力尽,已无力哭泣,内心空虚,
已无心做点别的,只是摇着他的孩子,直到她停止哭泣。
十分钟过后,又有两条熔融尾迹燃烧在天空中,索尔朝天上看去,
它们位于天顶,正往南飞行。其中一艘爆炸了,但距离太遥远,声音
无法传到这里。另一艘在南面笼头山脉远方的悬崖之下不见了踪影。
“也许那不是领事,”索尔低声说着,“有可能是驱逐者的侵略飞
船。也许领事的飞船仍会来接我们。”
但是直到下午快要过去,飞船还没有来。等到海伯利安小小太阳
的光芒照在悬崖壁上,它的影子映到了站在狮身人面像最高一级台阶
的索尔面前,飞船还是没有来。直到整个山谷都陷入了影子,它还是
没有来。
从这一秒算起,还不到三十分钟,就是瑞秋的生辰了。索尔检查
了她的尿布,发现没湿,于是喂了她最后一包奶。她吃食的时候,大
大的深色眼睛仰视着他,似乎在寻找他的脸庞。索尔记起了他第一次
抱她的几分钟,那时萨莱正在温暖的毛毯下休息;这个孩子的双眼带
着同样的对这个新世界的好奇、疑问和惊喜,深深地印人了他的心房。
黄昏之风吹拂着山谷上的云朵,它们飞快地飘移着。西南方先是
传来隆隆的声音,像是遥远的雷声,然后这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扰人
炮声传来,极可能是南方五百多公里开外的核弹或是等离子爆炸。索
尔搜寻着逐渐降低的云层上的天空,偶尔能瞥见炽热的流星尾迹在头
顶上划出一道道弧线:可能是弹道飞弹或登陆飞船。不管是什么,它
都已经为海伯利安而捐躯了。
索尔不去管这个。瑞秋喝完了奶,他柔声对她唱歌。他本已走到
山谷的入口,但是现在他又慢慢地走回狮身人面像。墓群正闪着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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