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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提恩丝尸骨未寒,我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结束了一整天听而未闻的课程,我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中,用过了晚饭。
“今天怎么啦?”老妈笑着说:“怎么不想去练气功了?”
……啊!不是不想去,是忘了。真的忘了,放学之后就依本能搭上捷运坐回家了。不对,不但忘了练气功,而且连今天是礼拜三,要去补习班接伊东华同学的事情都给忘了。
“不,要去。”我笑着答道:“吃饱饭就去。偶而也想回家吃阿妈的家常菜。”
老妈欣然点了点头,说:“幸好今天母子连心,突然多煮了点,本来是想明天早上可以留着给你煮稀饭……”
仔细想想,老妈应该是旁敲侧击地在问我这几天为了什么事情而心神不宁。但是这要怎么跟她解释呢?总不能只说“我有一个好朋友死了”,或是为提恩丝捏造一个假身份,例如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或高中老师之类。想想还是只能装傻,沈默大吉。
吃饱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我换了便衣,开朗地跟老妈打声招呼,便出门去了。
“……结果还是没把随身听带来。”我自言自语道。
也不该带来的。反正就算戴上了耳机也一定是充耳不闻,这对于认真唱歌的伊东华同学而言简直是种亵渎。
这几天一直不敢看墙上的她的海报。与其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幸福,还不如说是因为总在脑中浮现的,女皇装扮的施蒂莱带来的罪恶感。
到了熟悉的植物园一角,双手画弧、进步,摆开了三体式。
……
不行,杂念纷至沓来。还是先画圈圈。我摸出八卦拳的教学手册,依照书上的顺序画起圈圈来,左二十圈、右二十圈;顺时钟二十圈、逆时钟二十圈;横的二十圈、竖的二十圈。
挺有效的,心情平静了些,又重新站起三体式。可是一静止不动,各种声音影像又从脑里蜂拥而出,真麻烦。对了,关于这个,巫厚德说过什么来着?
“真的静不下心来的时候,就观察。观察自己,也观察外界。”大致上是这样。
观察啊……嗯,这样站着,脚很酸……应该不是要观察这个。
……对了,一切都在动。空气在缓慢的流动,更高的地方有强风划过树梢,让枝叶随之颤动,近身的微风也让我的袖口和裤管飘动。看似漆黑一片的植物丛深处,有虫鸣声传出,虫的某个器官一定在高频震动,我还不知道有除此之外发出声音的方式。看起来稳定不动的地面和栏杆,如果在电子显微镜底下,一个个分子还是在微微的颤动,那就是所谓的热量,绝对温度不为零的任何东西都在动。
我自己──当然也在动。呼吸,最明显的动作,常人总是不由自主的呼吸,听说没有人能经由闭气而自杀,因为一旦缺氧到失去意识,呼吸又会自动开始进行。当然还有心跳,对了,我全身的血液和淋巴循环主要是靠一颗小小的心脏来驱动。
好像能够感觉到心脏一阵一阵地收缩,以帮浦原理把血液往全身送去。和心跳相呼应的,我的肺叶也一舒一张,更换我胸腔中储藏的空气。我的吐息扰动了鼻下的空气,和微风的拂动混合在一起。
──对了,人也是自然的一部份。
“一个人”的范围有多大呢?要视定义而定。如果以视觉印象来说,只限于全身肌肤包裹的一团肉和骨头;如果扩充到人体散发的能量也算的话,用特殊摄影就可以拍出体外还有一圈明显的能量流动范围。
而在意念的角度,人的印象经常性地是和他的影响产物连结在一起的,无论是本我、自我还是他我。就算肉体停止活动了,人的影响还是会留下来。
这么说的话,虽然提恩丝死了,可是她还是大自然的一部份?我还是与她同在?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哪有这样难看的三体式。”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我苦笑着收势站直了身,看巫厚德从发话处向我走近过来。他没好气地瞪了我几眼,又说:“都跟你讲没办法静下心来的时候先画圈圈了。”
“我刚刚画了好一会儿了,所以……”我苦笑着解释。
他耸了耸肩,蛮不在乎地说:“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大碍,反正你还没有什么真气,是不会因此就走火入魔的。”
这倒是个有趣的话题,我连忙问道:“走火入魔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听说是有的。”巫厚德扬扬眉,说:“不过一般而言极少发生,老爷子说,走火入魔有点像是食物中毒,吃不知名的植物就容易中毒,或是吃坏掉的东西;照常吃三餐是不会中毒的。”
“可是,照武侠小说里边的说法,不是运转真气时受到干扰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吗?”我大感兴趣,又再追问道。
巫厚德“噗”地笑了出来,道:“要干扰气功大师谈何容易?像你这样静不下心来的家伙,虽然很容易被干扰,但是再练一百年也练不出什么成就;人家都已经远过了这个阶段,早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要我看到提恩丝死在面前而脸色不改,我还不太愿意呢!就像之前对施蒂莱所说的,我又不是泥雕木塑的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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