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伸手要钱!”郎七”脸色立时难堪起来,他说:“对不起,头一件事出了点岔头,近期办不到了,得等等看;后面那件事正在酝酿,具体内容白达最后决定。”
“防抱死”有点着急,他说:“那边对这笔经费催得很紧,热比娅有过交待:如果换汇的事砸了,可以组织人持枪抢银行,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春节前必须弄到这笔经费,还等着派上大恐怖用场呢。”
“郎七”恼火地抢白道:“你让他自己来试试?恐怕没那么容易弄到手吧?”
“防抱死”问:“你打算让我在这儿等多长时间?”
“郎七”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沓钱,也是这几天的活动经费。说:“此地不能久留。你一入境,就开始四处留痕迹,尤其刚才之前的四个小时里暴露的痕迹太多,我需要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安静的住处。我已交待一辆黑色‘本田’在楼下往左拐绕过停车场的巷子里等你。明天上午11点,那辆车将拉着你到大通河附近与白达见面。去对他讲述你的任务和目的,索要你的礼物去吧。说穿了,我只是个中间人,跟你碰碰头,送你点零花钱而已。”
“防抱死”本以为这是接头的终点呢,这样说来,他即将被人带着奔向下一个接头人。他心里直哆嗦,真不愿多走一步,因为每向前动一下,就有危险。不回来,他思念故土;真回来,又担心被警察或反恐部门的人抓住,心里时刻悬着。
“郎七”努努嘴,让”防抱死”先走,他稍后再离开。
“防抱死”坐电梯走后,”郎七”才缓缓地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在楼梯口。这时,他看到梁山的背影正要消失在电梯里,便喊了一声:“梁山!”
身上散发着重重酒气的梁山听到有人叫他,立刻回过头来,咧着嘴傻笑。他讨好地退出电梯,恭候跟他一样瘦小的成野猫。
在野马公司里,成野猫能看得上的人也就是梁山了。招聘法律顾问时,李泳原本没看上梁山,嫌他长相丑陋。但成野猫却有同病相怜之感。他经过侧面了解,觉得梁山不仅精干,而且对政府和社会有一种强烈的叛逆心理,这不正是自己要争取的对象吗?他隐隐觉得梁山日后应该是他的人。因此,成野猫极力劝说李泳接纳梁山。梁山果然不负成野猫的厚望,处处维护他的利益和面子,尤其擅于在李泳和他之间周旋,颇得成野猫信任。
内蒙之行,梁山虽然尽了力,但没把石头带回来,那笔钱也打了水漂。为此,梁山觉得很没面子,近日,常常酗酒一振不起。
此刻成野猫不悦地问:“刚才跟谁喝酒去了?走,我有事要跟你说。”
前段时间一直蹲派出所,莫菲忙到家了。一天不揪出那个朵唯,“86”案件就一天揭不开锅盖。这也是莫菲参与的第一宗案件,她怀了极大的信心和兴趣,只想一门心思揭开案底。因为忙乱,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英文听力的时间也挤没了。但无论如何,只要起床,她坚持还是要做健美操;回到宿舍后,一定要枕着音乐睡觉。日子过得单一极了。莫菲想,如果人活着只有工作和休息这两样事那么简单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还存在许多复杂的感觉和思绪?而且有些感觉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想让它停下来就能停的。比如说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帅哥,比如说马新业好听的声音,它们像夜晚的月亮那样,让人看得见却够不着,心儿因此产生了追逐的欲念,然而却是一种无望的追逐,心因此被折磨得很苦。
这年初秋的早晨,莫菲站在宿舍的窗前久久地发呆。眼见庭院里那些紫红色葡萄从架子上一串串消失;街道两旁的胡杨、桦树的叶子渐渐发黄。她想像着家乡白洋淀的芦苇荡里,这会儿也该看不见荷叶荷花了,河水也一定冰得扎手。说实话,她有点想家,想念家乡的芦苇荡,想念夜晚来临时,家家户户飘出的葱花饼的香味,想念干脆高亢的河北梆子,那些都是一个人生长的地域文化背景,现在自己却抛弃了它们,置身于另一种更古老而久远更深厚的文化土壤。拉条子拌面、手抓饭、烤羊肉、抑扬顿挫的十二姆卡姆和优美的民歌,一切都那么陌生,原本与她毫无干系,而她硬闯了进来,生命来了一次全身心的更新。而这一切都是她自觉自愿的选择。想到选择,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淌下来,流泪的时候,那首台湾作家三毛作词的歌曲,女歌手齐豫演唱的《橄榄树》就在心里回响起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心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流浪远方
莫菲喜欢这几句歌词,喜欢这首歌里表达出的茫然、思念以及寻找心中梦想的沧桑感,非常吻合她的心理,她宁愿以这首歌为她内在的支撑,也不愿在家门口蹲着,因为她是一个寻梦的人,因为她确信自己梦中的橄榄树就在大西北。她望着路边那一排排参天白杨,久久地发着呆。
大约从中学起,她就喜欢一个人发呆,发呆对她来说是件很享受的事,那一刻什么也不用想,眼前是空的,生命也呈现片刻的静止,等发呆过去,便是最清醒时刻的到来。清醒便意味着要做点什么。可是此刻,发呆之后,她没有精神饱满地去干什么,而是心神不安地躺在沙发里盯着那部米色电话机。它就卧在床头,伸手即可拨通任何一个人的电话,甚至煲电话粥。然而想来想去,没有谁能令她想打电话缠绵的,唯有那串手机号码在她心里一遍遍闪过,那是马新业的,下意识里,那是她最想拨通的电话。仿佛一个上午的发呆,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此时此刻,自己特别想听到马新业的声音。这种诱惑,就像一盒香浓的巧克力放在床头,自己又饿又馋,正要伸手,可是另一个声音威严地说:不许!那个声音就是理性。理性告诉她:这世界上想要的东西很多,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得到需要付出代价。理性还说,你千里迢迢跑到大西北,是为了神圣的警察事业,怎么会绊倒在一种小资情调的小感觉里呢?理性又说,平时多少大事自己都能决定,怎么这件小事就不敢做主了呢?自己到底怕什么?想了又想后,她明白了:原来是怕这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永远都不接电话了。以她的敏感,她已经意识到他在回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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