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同意,”马丁·塞利纳斯说。“我可不会错过这场持续一个月在粪坑里兴奋洗澡的滑稽戏的。”
“我也赞成,”领事说完,让他自己也觉得诧异万分。
“有谁反对?”
“我不愿意,”霍伊特牧师说,声音无精打采。
“我觉得这主意蠢透了,”布劳恩·拉米亚说。
领事转向卡萨德。“上校?”
费德曼·卡萨德耸耸肩,不置可否。
“计票如下:四张赞成,两张反对,一张弃权,”领事说,“赞成者多数。那谁先开始说?”
毫无动静。马丁·塞利纳斯在一小片纸上写着什么,最后抬起头来。他把纸撕成好几片碎片。“我记下了一到七,总共七个数字,”他说,“抓阄决定讲故事先后吧?”
“听上去真是幼稚。”拉米亚说。
“我是个幼稚的家伙,”塞利纳斯脸上带着色鬼的笑容,回应道,“大使先生,”他朝领事点点头,“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用来做帽子的镀金枕头?”
领事递过他的三角帽,折叠的纸片扔进了帽子中,传给了众人。索尔·温特伯第一个抽,马丁·塞利纳斯最后一个。
领事打开纸片,确认没有人看得见。他是第七个。他如释重负,就像空气从打满气的气球溢出一样。他推断,情况很有可能是,在轮到他讲故事之前,事情会干预进来,打断讲故事的环节。或许战争会让事情不切实际。或许大家会对故事失去兴趣。或许国王死掉。或许马死掉。或许他可以教马说话。①
没有威士忌了,领事想。
“谁第一个?”马丁·塞利纳斯问。
片刻的静默,领事听到树叶和着微风飒飒抖动的声音。
“我,”霍伊特牧师说。牧师的表情显示出他正忍受着活活的痛苦,这种表情,领事曾经在那些并处于晚期的朋友脸上见到过。霍伊特摊开纸片,上面清楚地涂着一个大大的“1”。
“好,”塞利纳斯说,“开始。”
“现在?”牧师问。
“干嘛不?”诗人说。他至少喝了两瓶酒,但仅有的迹象是,圆脸上微现出一点深晕,某种魔力倾附在他弯弯的眉毛上。“离降落还有几小时,”他说,“我打算睡个觉,把冰冻沉眠的痛苦甩掉,然后我们安全着陆,安顿在当地人那儿。”
“我们的朋友的看法是,”索尔·温特伯轻声说,“每天午餐后的几小时是讲故事的最佳时间。”
霍伊特牧师叹息着,站起身。“等一会。”他说完,便离开了餐桌。
过了几分钟,布劳恩·拉米亚说:“你们觉得他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不,”雷纳·霍伊特说,他从木梯子(一个主干楼梯)的顶上爬了出来,“我需要这些,”他把两本又小又脏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可不能照着祷告本逐字逐句读啊,”塞利纳斯说,“魔术师,我们要讲我们自己的荒诞故事。”
“他妈的,给我闭嘴!”霍伊特叫道。他在脸上画着十字,手触到胸前。这一夜,领事第二次发觉,他正在看着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抱歉,”霍伊特牧师说,“不过,假如要讲我的故事,我必须同时讲述其他人的故事。这些日记属于一个人,当初我为什么来海伯利安,今日又为何返回,正是为了这个人。”霍伊特深深地吸了口气。
领事触摸着日记。它似乎曾罹患火难。“你的朋友是个怀旧的人,”他说,“假如他仍旧书面记日记的话。”
“是的,”霍伊特说,“假如你们都准备就绪了,那我就开始讲了。”
桌边的众人点点头。在就餐台下,一千米长的巨树之舰正在冷夜中航行,生命的脉动无比强烈。索尔·温特伯将熟睡的宝宝从婴儿筐中抱起,小心地放在地上一块加了衬垫的毯子中,就在他座位边上。他拿出通信志,将它放在毯子边上,按了下触显,设定成噪声模式。这一星期大的婴孩趴在那,睡着。
领事伸了个懒腰,抬头发现了一颗蓝绿相间的星星,那就是海伯利安。他看着它慢慢变大。海特·马斯蒂恩把兜帽往前拉,整张脸埋在阴影之下。索尔·温特伯点上烟斗。其他人则加了咖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椅子中。
马丁·塞利纳斯看上去则是听众中最生龙活虎,最期盼的一位了。他身体前倾,小声吟道:
“他说:‘好罢,
既然这故事游戏,得由在下我率先,
那请以上帝之名,欢迎最短第一签!
诸君友听吾道来,策马骑乘走向前。’
朝圣众耳闻此语,当下便不再停歇,
讲者立刻就开始,欢乐笑意布满脸,
完整故事和陈述,全数皆写在下面。”①
第二章
牧师的故事:
“为上帝而哭之人”
“有时候,正统的热忱和叛教仅在一线之隔。”雷纳·霍伊特神父说。
就这样,牧师的故事开始了。后来,领事记下了完完整整的一个故事,只去掉了霍伊特中间的停顿,粗重的喘息,跑题的开头,以及人类说话时惯用的添油加醋。他将故事口述进了通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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