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当务之急是找个医生,而这个医生又不能把此事张扬出去。正在苦思冥想的当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艘运输飞船。
这是一艘联合情报机构的军用运输船,正停在发射架上加油和维修,明天黎明时分, 它就要起飞到联盟的一颗行星上去。船体长约500英尺,能载50个乘员,船里一般配一名保健医生。这时我想,何不让保健医生来治我这只手臂,然后他就要随船远行,要好几个月才能返回,而这期间我也早已离开这颗行星了,那时他再告发就随他的便了。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这样的主意只有我才会想到!我不禁为自己的聪明得意起来。
于是,我悄悄走了过去,巨大的船身矗立在面前。船舱门口有一个哨兵,这讨厌的家伙挡住了我的去路。
“船在起飞前要最后检查一下。”我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抽出了身份牌。
哨兵看都没看一眼。我走进了舱门,迎面袭来一股联合情报机构的船只所特有的腥臭味。航行前的准备工作并不包括洗刷船舱,而这艘船里也许残留着几个世纪以前首航时士兵呕出的污秽物。
停在发射架上时,船体是处于垂直状态的。我沿着通道向上爬去。由于只能靠一只手用劲,我感到费力极了。船里面纵横交错着一条又一条的甬道,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标示方向的箭头尘封已久,各种标记、符号都已经模糊不清。我挣扎着向上爬去,突然欣喜地听到头顶处传来了声音。
有人在唱歌。船上的准备工作还远远没有就绪,有几个船员正坐在某个地方用歌声排遣内心的悲哀。
手风琴正在演奏一首新歌的过门儿,听上去呜呜咽咽。我一直深信不疑,太空人是变态的人类,联合情报机构的太空人更是一群疯子。
他们开始合唱一首名叫《太空人的命运》的歌曲。又是挽歌!他们在航行前为什么总要唱挽歌?难道是在留下遗言?那曲调太悲哀了,听到歌声我并没有感觉好一点,我照旧费力地挣扎着。悲哀的歌声仿佛是来自坟墓,幽幽地从上面传了下来:
向着死亡的行星,
向着黑暗的星球,
裹在冥冥的长夜里,
我们在无边的太空飞行。
我脚下突然一滑,差点从200英尺的高度摔了下去。
没有思念的目光,
没有抚慰的双手,
没有一丝的温暖,
只有铁石船心肠。
我尽力想快一点爬上去,可这可怕的挽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邪恶重重的太空,
就是我们的归宿,
一群被诅咒的弃儿,
在无底的黑暗中孤行。
我差点又摔了下去。回音的舱壁使歌声变得更加可怕,我已经难以忍受了。假如我快点爬到那里,他们也许不会再唱下去。
快离开邪恶的太空!
你本是大地的生灵!
吮吸你家园的气息!
不再做太空的僵虫!
我摇摇晃晃地一头撞开了舱门。歌曲唱完了,他们都坐在那里哭泣,大概有20来个人。
“船上有医生吗?”我问道。
一个块头很大的家伙扭过头来,他泪流满面,不吱声地指了指对过的一个舱门。手风琴又开始演奏起来。
好不容易才看清门上的标志,上面写着“保健医生,请勿打扰”的字样。
我使劲推开了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一股强烈的烂肉和酒腥味几乎把我熏倒。墙边的平衡床上一个人正睡得鼾声如雷,我费了不小的劲才总算把他弄醒。
这位医生目光呆滞,眼角里挤满了眼屎,典型地反映了他那一行的特征。当然不是歌曲和小说中描绘的样子,而是现实生活中的本来面目:一堆臭气熏天的东西。
“不知怎么回事儿,”我说,“这只手一下子就动不了啦!”
“喔,买只新的嘛。”说完他又想转身睡去。
我用力把他给拽了起来。“我是要付钱的!”我大声说道。
这话起了作用,他对我客气起来。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道。
我用一只手解下皮带,又费力地脱掉上衣,而他根本没有过来帮我一把的意思。他开始检查受伤的手臂,我还得不时地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在一连串的哈欠声中,他一边用手捏着我的手臂,一边问我是否感到疼痛,并不时地走到一边灌进肚子里一杯辣摇酒。
随后,他又推过来一部机器,让我站到前面。我真希望他是在看着机器,却分明听见他又在喝酒。
“没有弹片,没有骨折,也没有烧伤。”嘟囔完后,他耸了耸肩膀,并示意我把上衣穿上。
他十分古怪地看着我。“噢,”他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刚扣好皮带,就见他捻了捻两个指头。我掏出了那张钞票。他给我所做的一切多说就值两克莱第,于是我示意他找我钱,然而他却拿过钞票塞进了口袋。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说:“诊断的结果是,你这只手臂废了。”
说完,他急不可待地要回到床上去。我挡住他的去路,“你不能就这样算了!”
医生很不耐烦地看着我。“你是想听听行话吗?好吧,你的病是上肢关节肌肉暂时性瘫痪。”说完他往床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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