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一次,子弹的轨道发生了肉眼无法辨别的偏转。
扑。
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声响,此刻却如心跳般,在夜风中清晰可鉴。
嘭。一副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不是欧阳睿之。
是陈默。所有支撑着他身体的力量在刹那间消失了,除了自由落体,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滴答。滴答。另一种细微的声音开始持续地加速,节奏轻盈而跳跃。
粘稠的液体从欧阳睿之额前的圆孔如泉水涌出,淌满脸颊,又滴落在地上,积聚成暗红的海洋。他的所有抵抗与意识,在刹那间静止,时间变得缓慢而粘滞,世界的颗粒变得粗糙,在神经上磨砺出疼痛的触觉。他突然感到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生命,他的使命,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他无怨无悔。
欧阳睿之如一块石碑般轰然倒地,他的表情安详而宁静,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望向浩瀚的星空。他笑了,因为他看见了那轮皎洁的明月,明月也正含笑望着他,清辉四溢。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扭动着,从那个小孔中飘出,消散在风中。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36
纽约,曼哈顿,时代广场。
杰夫?史密斯戴着墨镜,脸色苍白地穿越拥挤的人群,小心翼翼地避免与路人发生碰撞。
这被称为“纽约之心”、“世界十字路口”的时代广场,实际上只是第七大道与百老汇大街交汇处的一片空地,原名朗埃克广场,1904年《纽约时报》在此新建报社大楼,同年4月8日,当时的纽约市市长乔治 ? 麦克莱伦签署了一份宣言,正式更名为时代广场。
无论世界怎样天翻地覆,这里依旧灯火辉煌,彻夜如昼。
杰夫不安地张望着,东北方,是世界最大的商业与娱乐综合体——洛克菲勒中心,北面,则是林肯中心,巨型的电子广告牌鳞次栉比,在半空中铺就一幅光墙,变幻万千,令人眼花缭乱。今晚将有一场大型庆典,广场愈加金碧辉煌,璀璨夺目。但他此时却无暇欣赏,或者赞叹,只是在心底反复默诵着一个名字,一个至仁至慈,神圣不容玷污的名字。
一切相互抵牾、相互悖离、相互排斥的事物,现代或古老、文明或愚昧、高尚或丑恶、繁荣或荒凉、富有或贫困、物质或精神……都在这一方密集的时空中高度浓缩着,肆意地展示着自身最极端的形态。这是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不管发生什么都无需惊奇,因为这是纽约。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文明。杰夫冷笑了一声,他分明看到空气中漂浮着诅咒的颜色,铁灰般隐隐发涩,他明白,时候到了。
大约是一个礼拜前,他从电视上看到,世界各地陆续出现症状怪异的病人,这才明白,他和兄弟们患上的,并非一般的眼疾。他们总能看到彼此的头顶,漂浮着类似烟雾的色彩,而且,那色彩似乎能够随着各自的思绪情感而变幻,奇怪的是,除却他们之外,别无他人能够散发、看见、抑或读解这种彩雾。仿佛血缘联系着家族,宗教联系着信徒般,彩雾牢牢地联结着这群并无血缘,却从小死生与共的“兄弟”。
杰夫和他的兄弟们毫不惊惶,相反,他们镇定而满心欣喜,因为,他们看到了,真主与基督的千年战争,即将打响最后的一役。东方的天际,绽放着圣洁的胜利曙光。
铁灰转为赤红,微微闪着银光。杰夫顺着那彩光,溯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隐藏在人群中,同样的苍白。那是他的兄弟。他知道,自己的头上同样泛着色彩,传达着自己的思绪与情感。那会是紧张的紫红,带着黑色的焦虑斑点吗?还是兴奋的粉蓝,密布着橘黄的谨慎条纹?这便是上天赐予的厚礼,他们凭借这一神迹,离最后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杰夫看到自己的兄弟走到一个街头艺人面前,那个艺人脸上涂着厚重的粉彩,摹仿着各类滑稽的角色,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彩色盒子,偶有行人投进几个硬币。他现在正如机器人般滑动着僵硬的舞步。兄弟将一个纸袋扔进盒子里,接着,头上闪耀着一片轻快的金黄。艺人夸张地鞠了一个近乎180度的躬,眼角闪烁着银色的液体。杰夫如法炮制,将一个长筒型的罐子,用报纸裹着,迅速投进箱子里,然后躲进观光的人群中。
巨大的电视墙上出现了特别新闻报道,一座巍峨的铁塔,在夕阳中矗立着,金光闪烁,似乎有一些黑色的碎片,不时地从塔顶喷出、溅落,镜头拉近,那竟是一具具的人体,或独自或结伴,毫无畏惧地跃出几百米的高空,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地消失在泣血夕照中,那种美,病态却又震慑人心。
游客的相机闪烁。杰夫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嘲笑。他看见人群上空有几片闪光的烟雾,几乎同时化为血般的猩红。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东京,都港区,东京铁塔。
伊藤贤三站在250米高的特别观景台,风透过钢化玻璃上的破洞灌进来,吹得老人摇晃不稳。
在东京仍处于重建的1958年,东京铁塔的出现无疑像是支配了天空的巨怪,为战败的日本国民竖起一座最高的精神地标。333米的高度,比埃菲尔铁塔还高33米,尽管最初的建造目的是用于传送电视和广播信号,但它吸引游客的特别之处,却是能够俯瞰东京全城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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