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我在你的宿舍楼下。你想办法出来。”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指示,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声音了。
十层楼高的宿舍。夏亦末愣愣的站在天台上往下望,此刻,她似乎只能跳下去了。随手拉了一条捆绑废纸盒的草绳,她将一端系在防护栏上,一端打成死结套在手腕上,深吸一口气,一纵身从天台上跳了下去。绳子只能到达三楼左右的距离,她又往下看了看,单手拉住绳子的边缘,另一只手费力的解开了死结,剩下的只能靠运气了。夏亦末干脆的闭上了眼,双手都放松了开来。
没有预料中的坠地声。一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她。夏亦末慢慢的找回呼吸,睁眼看了看托抱着她的安七炎。两人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你命还真是不错呢,大小姐。”夏亦末一翻身落到了地上,两人飞快的爬进了发动的汽车,静悄悄的离开了。
“那个第四号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夏亦末依旧怒气不解。
“你已经见过第三号了。”安七炎答非所问,“你觉得如果她回到研究所情况会不会有改变?”
夏亦末重重的靠进座椅里,那种愤怒是空前的,她有些神似恍惚,安七炎打开了天窗让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我得到的消息是,第三号此刻在回研究所的路上。这一切应该是在第四号安排下的,如果没错,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对不起雪,是我让你去找他们两个的,你不但暴露了自己还陷入了麻烦。”所以他才会特地来找她,确保她的安全。
“如果不是因为我暴露了,你会来看我么?”这个问题是多余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七炎没有看她,他似乎在专心的开着车,许久才慢慢的松开了嘴唇,“会。等你毕业的时候。”
夏亦末自嘲的笑起来,“可惜我似乎没办法毕业了。”
安七炎温和的笑了笑,他的笑容气定神闲,“我已经帮你办了休学。雪,我会让你毕业的。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夏亦末已经不知道世界上什么东西才是她应得的,她不能叫自己的名字,她不能回自己的家,不能找自己的家人,甚至见到从前的伙伴她也不能告诉对方她是谁。“炎,接下去我们要怎么办?”
“回到你的生活中去。夏亦末,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夏亦末目瞪口呆的看着安七炎。这一刻,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他会帮助她,帮助她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帮助她回到从前。
她在耶鲁游荡的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放弃她,他为她,为真正的夏亦末准备好了一段充足的失踪历程,直到她进入耶鲁大学心理系为止。一段甚至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为所知的经历。“记住,今天的夏亦末,不是15岁那年忽然失踪的夏亦末,而是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夏亦末。欢迎回来!”他对她张开双臂,她不由得扑进了他的怀里,终于,终于,夏亦末在这个世界上又重生了。
“你的名字叫做夏亦末,22岁,耶鲁大学休学生。你的父亲是马来最大的烟草商,5年前再婚,有一个十七岁的继女。你的母亲在离婚后一直过着放浪形骸的生活,维系着几个男友,前年因为吸毒被关进了戒毒所。你的外公已经退役,现在是园林局的荣誉园长。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么?”
“他们为什么没有来找我。15岁,我失踪的那一年。”
安七炎沉默了,当她紧紧的注视着他时,他依然一言不发。她猛然间意识到,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与她有关的。因为他是操控者,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直接观察他,事实上,他并不是那么难以观察的。她阅读着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他是那么样的坚毅,难以突破,但是,她不再是研究所的观察者第七号了,她是夏亦末,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夏亦末,她可以做到。
“我并没有被绑架对不对?我的失踪根本是有预谋的对不对?他们根本知道我的下落对不对!”她几乎是咆哮起来,她不能接受,她无法接受,是她的家人将她抛入了那个冰冷的阴暗的幽蓝色的被遗弃的世界里,她不敢想象,研究所的所有实验体并不是被研究所非法占有的,而是被家人贩卖的,是被遗弃的被放逐的。一瞬间,她所观察过的一个个眼神充满了她的脑海,那都是研究所里的研究对象,尤其是,观察者第一号好奇的眼神,他在质疑,质疑她急切的想要逃脱想要回去外部世界的缘由,他可能早就知道,她是被家人遗弃在研究所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安七炎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但她固执的排斥着它,不让它侵入她的心神。她抱紧自己的脑袋跪在地上,吃力的呼吸着,双手几乎将自己的骨骼捏碎。
安七炎眼看着她,再也沉默不下去,他用力的掰开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地上,拼命的用意识压抑住她。他看着她的眼角渗出血红的泪水,他慢慢亲吻着她一遍又一遍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不要这样对自己!不要这样对自己!”他几乎是在卑微的恳求她。
“如果你是错的呢,如果就是我想的那样呢?如果这个世界上连我的亲人都抛弃了我,将我推入黑暗的深渊呢?或许零号博士是对的,我们根本不应该挣扎,我们根本不应该有回忆,我们根本不应该愚蠢的认为一切都会恢复到原始,我们是活体器械不是可以重装的计算机,根本不可能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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